盐系小夫郎[种田]
这下百姓都不敢拦他了。
石尽云向大家解释道:“我是真记不清钱袋里有多少钱了……”
百姓们:“理解理解。”
宋煦拿到了说好的四两银子,过手就交给了小春,回头对石尽云道:“石兄,今日不凑巧,我们下次再见吧。”
“哎!好好,明天就来找我吧!向怀城衙门递个话就行。”
闹剧散场,小春满足地数了下身上的十一两银子。
“官府的人叫他石大人,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身份。”
“肯定不是本地官员。”宋煦分析道:“不然微服私访有什么意义?而且见那些官差对他那样紧张,说不定身居高位。”
石尽云的位子确实不低,他便是那位要从京城一路南巡的钦差。
石尽云师承当今丞相,是尤丞相的关门小弟子。五年前高中二甲头名,得圣上青眼,留在京城捞了个七品小官。
虽说官不大,却是京官,更是实职。他一路顺风顺水的升到了从五品,当中多少风险自不必提,私底下更是为丞相一派做了不少事。
便惹了自古与丞相不和的国舅爷忌惮。
此次南巡,便是诸方博弈的结果。
巡得好了自然有功,但要是一个不小心,出点什么事,石尽云可能要成为丞相派的炮灰——不然一个小小五品官员,怎当得起钦差要职!
但钦差身份本身很是值钱。他背靠大山,又有令别人仰望的资本,怀城太守便整日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手心上,生怕他哪天一不高兴往丞相手里递坏话。
石尽云最怕别人缠着他嘘寒问暖,且怀城热闹,被盯着也不能尽兴,便使了个计溜了出来。
没想到还没玩上半天,就被逮到了。
他拎着花了四两银子的小包袱,心情颇好地回了衙门住处。打发走了那些烦人精,身边的小厮知棋好奇道:“爷,你怎么弄了一堆破烂回来?”
石尽云狠狠一拍他的背,把人拍得诶哟一声:“哪里破烂了,挺好玩的。”说罢他把那些东西摊开,分门别类归好,欣赏了一番。
“有趣还算有趣,那姓宋的行商别的都好,就是口开得有点大。这么点东西,竟要了我四两。”
知棋皱起鼻子:“四两!?就这球要四……咦,会响诶!”
知棋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也是第一次跟老爷出远门,拿起竹铃发现新鲜好玩,直摇个不停。
石尽云看了失笑,摇了摇头,随他玩去了。他也不使唤下人,自己倒了杯茶,打开窗看看月亮。
“玩好了就收起来。明日早些喊我,衙门难得审案,我要去看看。被审的那小贼今日还偷了我的钱袋。”
“竟有人偷老爷的钱袋!?那怕是也审不出什么冤案……我们一路走来,哪里不是载歌载舞的,路上连乞丐都见不着一个。”知棋人虽小,跟着石尽云却挺有见识,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道:“那小贼若今晚死在狱中,我都不奇怪。”
“载歌载舞?是‘歌舞升平’吧。”
“不都是又歌又舞嘛……”知棋红了脸。
石尽逗了人,又道:“另外,我特地打了招呼明日要监审,这怀城太守就算有八百个胆子,也不会立刻就打我的脸。毕竟他又不是国舅派的人。”
知棋听了,更加烦恼起来:“爷,我们这趟不是要抓国舅派的坏蛋官吗,之前我们都经过三个城了,一个也没抓着把柄。要是真的抓不到该怎么办呀……”
“唔……回老家种田?”
“爷!”
“哈哈哈,”石尽云笑道,“没抓到不是好事嘛,说明那三个官员虽说是国舅派系,却也并没有为非作歹,此乃百姓之福。”
石尽云望了似懂非懂的知棋一眼,说道:“派系争斗永远不是最终的目的,但我们也要擦亮眼睛。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蛀虫。”
***
小春抓贼追了那么一大圈,回到客栈也饿了。与汇通商行碰头的事情便被推到了明日,几人叫了些菜打算随意打发一下。
吃完以后又不那么累了,宋煦便叫江天天先回房,与小春二人上了茶楼,要了个二楼雅间,把窗户推开,喝茶唠嗑看风景。
这样的神仙日子放在过去,小春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堕落了,竟也不觉得局促。
“风好像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刺脸了……”
“春天来了嘛。”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被带坏了的小春小脸一红,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接。
宋煦只是说了句大实话,万万没想到小春居然脸红了,自己在那儿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小春已经不老实了!
不老实的小春也很好吃。雅间只有他们俩,宋煦动作肆无忌惮。
对视,靠近,双唇相贴,再渐渐深入。水声啧啧,春风拂面,两人正亲得忘我,突然听得楼下一阵吵闹。
“小叫花子,滚远点!”
“叔、大叔!求您了!呀——”
刺耳的尖叫惊醒了两人,他们本来就靠着窗户,闻声望向楼下,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粗壮汉子拎着两个小孩就往街上一扔。
小孩远远看去灰黑一团,在地上滚得更脏了,看不清男女。不一会儿围观的人上来了,不知从哪个角落又跑出几个孩子。
这几人明明语气中多有害怕,却还是不肯走,说着些行行好,给点吃的轱辘话。
小春看得着急,探出半个身子,宋煦就怕他掉下去,抓了腰带往回扯。
“要看下去看,掉下去多危险!”
小春犹豫地看看宋煦又看看窗外:“会不会惹麻烦……”
宋煦捏捏他的耳朵:“我们两个外乡人,还怕这点麻烦?惹惹看呗,打不过就跑啊。”
小春:“…………”
☆、第 46 章
两人急急忙忙赶下楼去, 就见那几个孩子仍然坚持不懈地在抱大腿。
大腿抱不上, 就抱小腿。
因为茶馆就在旁边,出来看情况的伙计也被抱住了。乍一看大人们个个凶恶如灭霸,实际被缠得死死的, 又不能真的下狠脚踩, 苦不堪言。
小春略微放下心,见几个孩子只是要吃的,便在门口微微蹲下说:“都起来吧,我给你们买馒头。”
几双眼睛唰地聚过来, 仿佛夜间的饿狼,小春几乎要觉得他们眼珠子泛绿光。几张小脸都黑黢黢的,要不是周围灯多, 完全融进夜色。
其中一个小孩儿大概是领头的,一张嘴露了一口白牙:“你拿来我们就放手。”
“对对,拿来才放手。”
小跟班们跟着重复,像一个个小复读机。
小春向茶馆伙计要了二十个白面馒头。香喷喷的馒头很快过来, 引得小黑人们连滚带爬的往上凑。
许是知道自己脏, 讨人嫌,他们拿了馒头就往角落一避, 不挡在茶馆门前,吃得狼吞虎咽。
等他们吃了一会儿,小春问道:“你们家里人呢?为什么上街讨饭?”
孩子王眼珠滴溜溜一转:“凭什么告诉你?你给我们吃的时候也没说一定要回答问题。”
小春一愣,想了想道:“那你们还想吃吗?回答一个问题就再给一个馒头,当然, 要说真话。”
几人听闻,一个个边咽馒头边瞪大了眼睛。
藏在后面的一个小个子先耐不住了,怯生生地问:“真的吗,你说话算话吗?”
那小孩顶多四五岁,声音细弱,像个小女娃。小春心生欢喜,声音更柔了几分,回答道:“一定算话。”
于是几人七嘴八舌地就把来历倒了个干净,完全没等小春一条条问……
原来小黑人们住在城郊一座破庙里,最大的孩子王是个男孩儿,七岁了,其他几个都是小姑娘小双儿,最小的四岁。他们大多曾经是附近一个山庄不同佃户家的孩子,因为生活困难被卖出来,又被一个叫“山子哥”的人救出。
孩子王已经在破庙里呆了一年了,最小的小姑娘却是昨天才加入他们的行列。
“山子哥过几天就会来看看我们,给我们带吃的。平常我们去附近山里挖野菜,有时候逮到荤的,吃得比以前在家还好呢!”
“山子哥特别厉害!他跑得飞快!”
“山子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长大要嫁给山子哥。”
“凭什么!?我才要嫁给山子哥!”
眼看几个小孩儿要打起来,小春赶紧上去劝架,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孩子王说:“我们可以一起嫁给山子哥。”
几个孩子愣住了,然后兴高采烈地附和道:“羊羊好聪明,我们可以一起嫁!”
宋煦在旁边笑到打嗝,被小春瞪了才收敛了点,也跟着蹲下问道:“那你们今天怎么进城来讨饭?你们那个山子哥呢?”
那个叫羊羊的孩子王老成地叹了口气:“家里的粮食吃完了,山子哥说今天给我们送来。他从来没失过约,一般不等天黑就会到庙里,可是今天一直不见人影……小妹太饿了,我们也想找山子哥,就进城了。”
宋煦皱眉,又问了些问题,大概弄明白了这群小孩的身世。
怀城是大城,附近不仅有数不清的村落,更有许多富人的庄子。有个地主,便在郊外拥有良田千顷,几百户佃户为他干活儿,每年上税交租,家家都活得不容易。
能攒下钱的早早寻了别的出路,可更多人却是几十年前逃难来的,能有田种活下去已是不易,无力反抗这地主的重租。
他们口中的山子哥,却是这地主家的一名下人。
小孩很多事情不清楚,在他们的叙述中,大概就是家里困难,爹娘吵架,欠钱还不了,就要卖给地主。地主想拿他们换钱,山子哥却在半路把他们放了,还给他们东西吃,养着他们。
可放了人,卖身的银子从哪儿来呢?怎么回去交差?
宋煦想起一个人,与小春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之前那个贼人,便是个年轻男子,与小孩们描述的身形也相当。难道就是他?偷街上行人的银子回去假装卖了小孩?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真放这些小黑人在大街上乱走,保不齐被人牙子盯上。而且夜已经渐深了,等灯火不再,小孩们肯定吓死。
于是俩人又自找麻烦,串了一串萝卜头回了客栈。
一切安顿好,宋煦与小春累得不行,总算能说说话了。
“我觉得那山子哥可不是好人。”小春道:“他做好事,但路人就该白被偷吗?谁过日子都不容易,万一偷的是哪家的救命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