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家少年
且说村里村外都在呼唤李昕伊的名字,但是找了半天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知县面色有些不大好看,里长只得陪笑道:“那孩子年纪小,心性不定,想必是去哪个山渠里耍去了,这才不好找。”
知县冷哼:“年纪小,这派头倒是不小。”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终于有人找到了李昕伊去哪里的消息。
知县满肚子茶水,正喝得不耐时,听闻李昕伊去了二十里地外的外祖家探亲去了,积了许久的火终于爆了。
“既然如此。”知县说道,“本官也不必等了,差人将李昕伊送去衙门。”
知县留下了四个红帽衙役,守在李昕伊家门口,等到人就将其直接带到衙门去。自己上了马车。
车轱辘转动起来,留下送行的里长和一众乡民,大家面面相觑。
吴参一直在外头替李昕伊打探情况,知县走了,但四个衙役还守在梧桐村。
入秋了,晚上已经很凉了,里长将衙役请回自家,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又给他们安排睡觉的地方。四个衙役也不拒绝,他们都不是梧桐村的,在这里也没有相识的旧亲,县太爷自己袖子一挥走了,却没管他们的食宿问题,几个人心里已经不舒服了,因此也不会真的守在李昕伊家门口。
吴参把外面的情况跟李昕伊说了,李昕伊意识到,这事情有些严重了。但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当下必须思考出几个解决方案来,然后从中挑一个。
吴参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这事你要愿意听我的,你就给吴肃去个信。他如今正拜在卫老先生门下。你不是幼时与他交好么?请他看在往日情分上,做个面子,把你请见给卫老先生。如果卫老先生看重你,那你就当着卫老先生的面,给县太爷喝酒赔罪。县太爷必不会在明面上拿你怎么样。否则你现在出去,不需要那几个衙役,里长就能派人将你亲自绑到县太爷面前去赔罪。”
李昕伊哪里愿意求吴肃去见卫老头,道:“那我刚才还躲什么,县太爷一来我直接把人请进家不就行了?”
吴参冷笑,“我怎么知道你要躲什么?”
李昕伊烦透了,说:“那你还说你们家有地窖,让我躲进来?”
吴参不笑了,说:“我现在就应该去找里长,把你绑起来,明天一早送衙门。”
李昕伊嘲道:“你藏的我,你以为逃得掉?”
吴参正要回嘴时,吴阿公和李母走进来了。
李母在晚饭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李昕伊回来,实在放心不下,就抹黑找过来了。
李昕伊看到李母和吴阿公,立刻起身,将唯一的竹椅让给他们。吴阿公哪里要坐,只是李母迈着小脚,又走得急,腿正酸着,才坐了。
这一番折腾,李昕伊也冷静下来了,看着吴参细长的眼睛,很真诚地道歉了:“吴二哥,对不起,我不该误解你的好心。”说着自嘲道,“我只是气自己懦弱罢了。”
吴参有些惊讶,但面色还是缓了一点,冷哼了一声。
吴阿公觉得儿子不礼貌,倒是有些不高兴了,说:“和那小子道什么歉,他就那张臭嘴,鬼都嫌。”
吴参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又不好看了。
李母只关心自己的儿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见他们说话也没个重点,急了:“儿子,今日外面这许多人找你,你可是惹上了什么大人物?”
李昕伊不想自己的母亲多担心,挑了几个关键的词和李母说了。
吴阿公问:“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李昕伊说:“方才吴二哥建议我去请见卫老先生,当着卫老先生的面给知县赔不是,知县必不会当面为难。”
吴阿公点了点头,“这倒是条路子,那你俩刚才吵什么?”
李昕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那卫老先生离朝时,皇上亲自送到城门口。这样的人,岂是好相与的?欠了这样一个情面,怕是把我卖了也还不上。不说卫老先生,且说这知县,在景宁做了这许久的父母官,刮民脂膏,可有半点作为?不过仗着这卫老先生的势要,揽钱罢了!我本来就不愿与他们打交道,现在哪有把自己洗干净送上的道理?”
吴阿公和吴参都沉默了,他们在外面走动得多,这知县是什么样的人再清楚不过。
吴参说:“那卫老先生既然对你有所取,自不会害了你。那日师傅被召到卫府,就是问你的名姓。你只需在卫老先生前有个好颜面,他不必保你,你也会安然无虞。”
李昕伊不想解释因为吴肃,他对卫老先生的恶感,他至今想起吴肃的那封回信,心头都仿佛在滴血。
李母听了他们许久的答话,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不过她不在意那些不明白的地方,她只知道自己儿子不愿意,那就够了。
于是她开口道:“你爹去时,还不到三十。咱们庄稼人苦命,活到三四十载,已经长寿。如此还委曲求全,让人予取予求,图个什么。儿子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不必顾虑太多。”
李昕伊被李母的话震惊到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过度的操劳而使得容颜早衰的妇人,眼眶红了。
从他来到这个异时空,也曾因为是“冒牌货”,担心会被人发现而战战兢兢。他喊她“阿娘”,刚开始是因为敬重这个把孩子拉扯长大而熬坏眼睛的母亲,到后来则是将她视为亲人,因为在南方的方言中,“阿娘”是母亲也是姑姑。
他看着她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又反复包容一切的眼睛,这是母亲的眼睛。
他从未把她当作是自己的母亲,可她从来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孩子!
李昕伊上前搂住这个身躯娇小的妇人。他想,自己何其有幸,能有两个如此爱自己的母亲。他生性懦弱,一个挥舞着鸡毛掸子,盼他多学一点东西,好在那个竞争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一个用一双宽和包容的爱的眼睛,盼他多一些自在,好在这个规矩森严的世界里活得快乐。
李昕伊偷偷将眼泪抹去,转头对吴阿公和吴参说道:“我避而不见的事,定会让知县恼羞成怒。他一县之尊,能亲自下乡谒见我这个乡间小民,想必只有卫老先生能说得动他。如今他少不得要到卫老先生面前加油添醋,败坏我的名声,好推脱他的责任。他才是卫老先生的亲信,而我有几分薄面?能在卫老先生面前说得上话?现在容不得我不避开了。”
吴参没再劝说。
吴阿公说道:“你这说得也有道理,因你这避而不见的事,梧桐村在知县那里怕是落不到好了,你在这村里,每日闲言碎语怕是不断,里长也会对你起了隔阂。倒不如走出去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汉我也懂得这个道理。你要去,就去收拾行囊和路引。你有路引吧?”
李昕伊自来到这里,还没远行过,哪有这个东西,于是摇摇头。
吴阿公就让吴参去把路引取了,对李昕伊说:“这个不妨事,他大哥每半年要外出一次,这路引先给你。你自己在外头多小心,尊堂家大小事故,老汉我会替你扶持的。”
李昕伊感激不已,郑重地拜谢了吴阿公,连夜赶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李昕伊独自出行,也没什么仆从,不便带太多东西,只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银钱,还有吴阿公送的胭脂盒,以及吴肃写的两封信。
李母给李昕伊收拾好东西,又擦掉眼角的泪迹,从后墙外的一个角落里,挖出一个陶罐来。李母揭开封口,一面是一吊吊的铜钱,还有几颗碎银子。
李昕伊有些讶然,他不知道李母这么能存钱。
李母说道:“自生下你后,我就在那墙角埋下了一个陶罐子。每个月,我都会往里面放入一些铜钱,挣得多了多放点,挣得少了少放点。这样等你成人,我也有了给你娶媳妇的钱。”
李昕伊掂起铜钱里的白银,放在罐子里没被氧化,又白又亮。
李母低头捡碎银子,说:“你有一天突然开始画画,后来越画越好。你给我的银子我都放进去了。不仅是娶媳妇,将来也好娶孙媳。”
李昕伊问:“母亲现在取出来,又是为何?”
李母看着李昕伊,眼神温柔:“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会不知道。”说着又将捡起来的碎银塞进荷包里。
李昕伊突然汗毛直立,想起大三的一个寒假,自己回家“被出柜”的光荣事迹。
他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哪有什么不能被母亲知道的。”
李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又取了一个荷包,往里面装铜钱。
“秦大伯家的妹妹,你记得不?”
李昕伊懵懂,姓秦,哪个毛丫头?
李母结好荷包上的绳子,不再打趣李昕伊,道:“你看姑娘的眼里没有期待,甚至连避嫌的意思都没有。看人的时候直直地看进人眼睛里去,连人家害羞都不知道。”
李昕伊看着李母将陶罐子重新封好,等待最后的审判。
李母却没继续说了,将陶罐子放进坑里,重新填上土。又往上面堆上干草,把墙角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李昕伊突然明白李母的意思了。
李母说道:“家里还不少钱,你都看到了,足够花上十年五载。你在外面不用担心我,可也不要太久不回来。”
李昕伊拜别了母亲,趁着天将亮未亮,头也不敢回地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卡卡小天使,送上一个小剧场。
关于“出柜”这件事。
李昕伊上辈子是怎么“出柜”的呢?
他是被他妈在不撸帝上逮到的,这真是史无前例的尴尬了,李昕伊至今不愿回想那个修罗场。
李昕伊的妈妈是典型的“新世纪女青年”,虽然是60后,但是思想非常前卫。反正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学会了微信和淘宝,功劳全归李妈妈。
后来“拼多多”面世,她又开始兴奋地和别人“拼这拼那”。李爸爸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兴头,说她拼那玩意儿干嘛,淘宝还满足不了她吗?
“好玩儿嘛。”这是李妈妈的原话。
所以李昕伊万万想不到,他那“好玩儿”的妈妈,“玩儿”到了不撸帝上去了。
李昕伊在不撸帝上的头像是张侧脸,头像是侧脸的用户海了去了,也不知道他妈是怎么找到他的。
“不会是定位吧?”李昕伊有些恐惧地想到,“他回家为什么不关了定位!不对,他妈妈为什么要下载不撸帝!”
在不撸帝上聊骚的人很多,李昕伊还不至于没行情到在APP上交友。但他就是喜欢有事没事地看下周围的钙多不多。
然后就被他妈逮到了。
很好。
不撸帝一生黑。
☆、吴肃回乡
自李昕伊收到吴肃回信的时候起,他时常有种憋闷感。
翻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農”字,就想起阿胖在麻柳树下,桃花般的眸子亮晶晶的,一字一句地朝李昕伊说道:“羲农,神农和黄帝,因勤政爱民,而被人们尊称为三皇。”
李昕伊不得不合上书本,起身开始铺纸画画。摆弄好一应用具后,他提起笔,想画一株秋菊。在所有花卉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菊了,因而能不画就不画。
这是有缘故的。在李昕伊小学的时候,为了喜迎国庆,每年学校都会要求学生买一盆菊花。校门外多的是小商贩卖这玩意儿,于是李妈妈就给李昕伊钱让他自己买。小商贩见顾客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于是推荐了盆花最大开得最好的。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老师来检验成果时,只有李昕伊的菊花谢了,金黄的花瓣落满了整个花盆。
作者其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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