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满天下[穿书]
“……师父?”
“没事,”慈心顿了顿,道,“子楚解了毒,为师终于可以放心,一时有点乏。”
江言笑急道:“您是不是灵力耗损过度了!”
“似乎有点,一会儿就好了。”慈心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真的没事。为师带了不少丹药,方才已服下,休息片刻就好。”
慈心这么说,江言笑当然不好再问。他主动挽住慈心的手,想要搀扶慈心。慈心失笑,却没有拒绝,任由江言笑扶老爷爷过马路似的带他迈出门槛,向长廊尽头走去。
“师父,咱们驾云吧。”
慈心:“好。”
他默念咒语,招来一片云朵。冥界只有黑云,这朵云黑如墨汁,又轻又薄,仿佛一卷有灵性的毯子,自动飞到地面,示意慈心与江言笑踏上去。
江言笑扶着慈心,等慈心哭笑不得地上了云,自己再跳上去。
“师父,咱们回哪儿呢?”
“遥城,还有些东西没拿。”慈心回答完,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子楚,那只小骷髅呢?”
“阿丧?”慈心不提,他还真把这家伙忘了,“唔,我想想……昨日采薇节,我们飞上黄金台后,阿丧就不见了,应该是偷偷溜了。”
“师父要找他吗?”
慈心道:“当确保它的安全。”
江言笑一下子明白过来。
遥城那夜,鬼影不仅对上了他和李玄清,还与阿丧打了交道,从它手上抢过了黑色魂袋。如果鬼影就是姬九云身边的人,很有可能趁人不备,对阿丧下手。
江言笑:“师父可以循着符箓找到它么?”
慈心默然片刻,道:“……符不见了。”
慈心特意放慢速度,借此搜寻小骷髅。黑云升高了些,景物成倍缩小。锁住他们的大殿化为一枚朱瓦,与谷中其他宫殿连成一片,仿佛漆黑的山谷中盛开了绵延的红花。
江言笑忽然发现,一只“蚂蚁”摔了一跤,腾空而起,跌跌撞撞朝他们飞来。
片刻后,那坨小小的黑云终于追了上来。
江言笑:“阿丧!”
慈心也见到了小骷髅,立即调转方向,朝下飞去。小骷髅实在追不上了,正一筹莫展,那片大一些的黑云主动接近它,小骷髅大喜,连忙窜过去,一屁股跌在云上。
“大师!”
它没喊江言笑,先巴巴喊了一声慈心,语气充满感激。
江言笑把它拎起来:“看来你没事。”
小骷髅在他手中摇晃,拿细瘦的骨爪拍江言笑:“谁说我没事,我差点死了!”
江言笑:“哦?”
“子楚,放下它吧。”慈心道,“怎么回事?”
江言笑放下小骷髅,小骷髅颌骨咧开一条缝,像是一个苦笑:“昨日大师离开后,我无处可去,就在谷中瞎转,想会会老朋友。”
“可没见到朋友,却遭遇了偷袭。”
小骷髅打了个寒战,显然还有点后怕:“当时我正走到一个角落,一阵劲风忽然袭来,直劈向我的天灵盖。若没有大师那道符,我一定会被劈死!”
江言笑:“难怪符箓失效了。”
小骷髅道:“那偷袭者藏在暗处,一击不中,还想杀我,幸好我及时跑到鬼群中找到同伴,才躲过一劫。后来谷主传令,要所有鬼怪交代昨天的动向,我赶紧打听大师你们去了哪儿,一路沿大道赶到宫殿,在门外守了一夜。”
“……”江言笑道,“所以,其实你一直藏身在殿外,见我们出来怎么不说?”
“殿外有谷主的眼线!一直盯着呢!”小骷髅委屈巴巴,“我怕现身会被捉走,或者让你们尴尬,一直躲在地下,不小心睡过去了……没想到一醒来,大师已经走了,我赶紧追上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谢谢大师救我一命。”
它特意强调最后一句,躬下身,郑重地对慈心行了一大礼。
慈心扶起它:“不必客气。若是害怕,可随我们一道回遥城。晚些时候再赠你一道护身符,可护你平安。”
小骷髅感激涕零,连道好几声“多谢大师!”
江言笑:【看把它美的!】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肇事的鬼影就在极乐谷中。江言笑与慈心对视一眼,慈心道:“此地不可久留,先回遥城,再从长计议。”
江言笑点点头。慈心驱动黑云往高处飞去,江言笑见到了那片血池。
血池波光粼粼,池面似乎罩着一层红色的雾气,极淡的腥气钻进江言笑的鼻子,他打了一个喷嚏。
同时,江言笑发现池边站着两个人影,一黑一白,一个身材纤细,一个体态婀娜,皆仰头望向他们,显然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却没有阻止。
江言笑问小骷髅:“阿丧,那两个是谁?”
小骷髅道:“阴阳二使。”
江言笑小声嘀咕:“那个女的好像有点眼熟。”
刚说完,黑衣女子一扭腰,撅起红唇,对江言笑隔空抛了个飞吻。
江言笑:“……”是那个大胸女鬼!
见到大胸女鬼,他就想到了第一次出云浮山的遭遇,想到了中春毒,还有李玄清……
【打住!】江言笑拍拍自己的脑门,背过身,不敢再回忆了。
云朵越飞越远,整片极乐谷凹陷下去,在广袤的冥界,如同一支内嵌的陶碗覆上了一层血红的纱。
江言笑瞅瞅慈心的脸色,比之前好些,放下心,对系统道:“……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系统道:“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江言笑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系统顿了顿,刻板的机械音竟显出几分蛋疼与忧伤。
“忘告诉你了,笑笑,”系统道,“你的下一个拜师对象,就是姬九云。”
☆、呜
那一刻, 江言笑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经脉化作引线,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装满炸药的铁桶, 被系统一句话点燃:
“噼里啪啦——轰!”
大脑直接被炸当机了,江言笑腿一软,差点摔倒。
慈心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子楚?!”
江言笑连忙站稳:“没事儿师父, 我就是腿有点抽筋。”
慈心目光担忧:“崴到了吗?”
江言笑:“没有没有。”
【我只是有点绝望。】江言笑对系统道。
不过, 江言笑是何许人也。说的好听点,叫心大,说的粗俗点,叫耐|操, 绝望了一会儿,重新拾起对生活的信心, 决定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如果说生活是一场强|奸,谁奸谁还不一定呢。】江言笑拾掇好心情, 给自己打气, 【我永远是上面那个!】
系统:【……】
两人一鬼很快回到遥城。慈心做主带江言笑与阿丧去城中最好的酒楼, 点了一桌子菜庆祝。
慈心夹起满满一筷子青菜给江言笑:“子楚, 多吃点。”然后舀起一个肉丸子,搁在暂时化作人形的小骷髅碗里:“阿丧,你的。”
江言笑机械地扒饭:【……我的待遇居然没它好,是不是亲生的!】
系统:【别醋了, 很快你就有肉吃了。】
这倒也是,冥界肯定不忌荤,他很快就能如愿以偿。可江言笑却高兴不起来, 他惆怅地想,时间过得可真快,两个月如白驹过隙,还没多陪陪慈心,又到了该离开的日子。
不过,他不着急走——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是夜。
慈心与他依旧夜宿恩慈寺,大约是累很了,亥时休息后,慈心很快坠入梦乡,连江言笑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江言笑轻手轻脚的走入,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以此检验慈心的熟睡程度。
意料之中,慈心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仿佛陷入一场好梦。
江言笑却一阵心疼,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凝视慈心的面容。
【师父憔悴不少,】江言笑对自己道,【都是因为我。】
这里是慈心长大的地方,是他真正的家,因此他没有设防,浮屠塔就摆在床边,江言笑一伸手便能够到。
他放出梦貘,两手举起象鼻猪身的小怪物,对准慈心:“嘘,帮我看看,师父睡得够沉吗?”
梦貘卷卷鼻子,点点头。
“那好,”江言笑用气声道,“睡神,帮个忙。”
“我想从十几岁看起,了解师父的过去。”
师父的心结,是什么呢?
自从被江言笑恐吓过,梦貘一直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听了江言笑的要求,梦貘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鼓起肚皮,对慈心吐出一个泡泡。
半透明的泡泡悄然飞向睡梦中的慈心,悬在他额头上方,停住不动了。
梦貘转过头,对江言笑甩甩鼻子,示意他伸出手指。
江言笑伸出食指,点在泡泡上,一阵微弱的白光散发而出,他眼前出现了十几年前的画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牵着一个小豆丁的手,朝江言笑缓缓走来。
那小和尚一身浅灰僧袍,又瘦又高,大约正在长身体,身形青竹般单薄,一阵风能吹走似的。他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五官俊朗,眉目温和,轮廓稚嫩柔软,是慈心年少时的模样。
他牵着的那个小豆丁,裹着白色布褂,只到少年慈心小腿高,短胳膊短腿,站不太稳,像个白白嫩嫩的矮萝卜。
慈心蹲下时,小豆丁刚好能直视他。
“哥哥!”他喊了一声,声音又脆又甜,笑出几颗尖尖的乳牙和两个小酒窝。
“阿豆乖,”慈心摸摸他的脑袋,动作轻柔,“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在这儿了。”
背景一转,露出金色释迦牟尼殿一角。慈心弯下腰,把小豆丁抱起来。两人的背影没入林荫小道,尽头是一排黑顶白面的僧房。
他们在这住了两年。从阿豆咿呀学语到能跑能跳,生活平静而美好。
白日里,慈心随圆光大师修习佛法,诵读佛经。由于弟弟太小,不能离人照顾,慈心时常把他带在身边,一同听经讲法。
佛经太深奥,落在半大的孩子耳中,像一首首深远悠长的歌。于是,圆光大师在佛前念经,慈心边听边学,小阿豆坐在哥哥身边的蒲团上……打瞌睡。
小小的一团白丸子,窝在蒲团上,竭力凹出“打坐”的姿势。可他的胳膊和腿太短了,像短短胖胖的莲藕,做不出标准的盘腿姿势,只能屈腿“跌坐”在蒲团上,眼睛慢慢合成一条缝,脑袋一点一点。
其实小阿豆知道,在这里睡觉是不对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最后睡着了,一个前翻差点滚下蒲团。
见到这幅画面,江言笑想起自己的娃娃脸,还有在丰城,以萧子楚的身份与慈心初次见面时,听佛经听睡着的场景,心里“唔”了一声。
这时,画面又是一转——两年过去,少年慈心高了两寸,还是瘦如松竹,面部轮廓却硬朗了些许,显得成熟不少。
小豆丁也长高了,站直时脑袋顶儿能到慈心大腿。两兄弟站在一起,依然是大的牵小的,背对江言笑,眺望远方。
“此子天生聪颖,过目不忘,心志坚定,一心向佛,于佛法悟性极高,说一声天才也不为过。圆光,老衲打算把他带回大昭恩慈寺,收做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