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见过如此正直的反派[穿书]
直到莫沉渊和另一人也从房间中走出来,紫衣人才像鼓足了勇气一样开口:“一天到晚跑东跑西,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折腾进这种鬼地方,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陆浅川:“……”
这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如此驾轻就熟,熟稔得宛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争吵与隔阂,他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上对方的话。
空气在两人之间焦灼地缓慢流动,不过几息的时间,他们却像度过了几年,紫衣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转开脸,讪讪道:“你师父师伯他们……还好吗?”
陆浅川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故人的准备,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比故人还故人的人,在对方问话后缄默半晌,忽而反应过来,倏然起身,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弟子见过师叔。”
紫衣人苍白的俊脸上渐渐爬满羞赧的红,尴尬摆手:“行了行了,快别做这些假把式。”
陆浅川于是直起身,愣愣地看向朝他走来的莫沉渊,莫沉渊淡定自若地走到他身边,当着长辈的面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柔到冷风都要给他让路:“我借了厨房,先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去里屋缓一缓,嗯?”
陆浅川:“……”
他尴尬地看了一眼深情款款的莫沉渊,又尴尬地看了一眼在同一时间惊成两根石柱的华文岳和澄明,本就不是十分能言善辩的舌头更加打结,不由自主地点了个头。
澄明脱去了一身掩人耳目的老人皮,恢复了本来芝兰玉树的相貌,只是这株芝兰此时受到的惊吓有点大,面上的神色委实古怪。
华文岳则在一瞬的惊讶后很快敛了心神,高深莫测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哼:“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83章 梅香伴得故人归(二十六)
这谈话还是没能顺利进行下去,因为陆浅川这个不争气的大喜大惊之下, 直接晕在了一堆凌乱的绫罗绸缎之间。
华文岳刚挖苦完他一句, 没想到这个师侄晕得这么干脆利落,目瞪口呆地看着莫沉渊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极为亲昵地抚上他的额头, 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他, 向自己投以“客房在哪里”的眼神。
华文岳轻轻嘶了口气,任劳任怨地亲自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给这两个小子住。
他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心里一番周转, 自言自语道:“一间应该够了。”
*
陆浅川睡得极不舒坦,身体仿佛一分为二,一半在浸泡在冰川里, 另一半却炙烤在烈火中。
沉沉浮浮间, 有人撬开他的嘴,往他的嘴里灌了他最为讨厌的苦药。
他皱起眉, 喉中溢出几声不太情愿的低吟, 但架不住抵住自己唇舌的东西太过柔软, 他躲不开逃不掉,不情不愿地将那些苦药尽数咽了下去。
莫沉渊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唇。
他以前和陆浅川住在一起, 不止一次地猜测过大师兄怕苦,但陆浅川每次喝药都十分利落, 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原来不是不怕苦,而是要强撑着这份为人兄的面子, 苦水都咽进了肚子里。
莫沉渊忍不住低声笑了笑,笑完又察觉出心里丝丝密密的心疼,弯下腰,在陆浅川的唇边又啄了一口。
药是苦的,好在师兄很甜。
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五年时间,每当他遇到什么抑郁难言的苦处时,回想起这点甜,便什么磨难都不怕了。
盯着陆浅川熟睡的面容发了一会呆,他握住师兄莹白的手,缓缓输了一点自己的灵力进去,灵力顺着陆浅川的经脉走过一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陆浅川和他不同,他自小修习魔道,魔力和灵力自一开始就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他的身体也习惯了这种一直以来稳定保持的平衡。
而根据他的灵流测得的结果来看,陆浅川的体内似乎有一股突然爆发的魔力,这股魔力不受陆浅川本人张口,且和他一直以来习惯的灵力互相抗衡,以至于他现在的力量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而且他的魔族血脉被封印多年,骤然觉醒,体内的灵力十分排斥这种完全对立的变化,不断对他己身发动攻击。
两种力量交织,陆浅川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
莫沉渊轻轻“啧”了一声,拿手帕拭去他额上冒出的冷汗,尝试着用自己的魔力压制住他体内□□的魔力。
结果却换来陆浅川越发痛苦难忍的闷哼。
莫沉渊心里一惊,触电似的放开手,眼见陆浅川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密,手忙脚乱地稳住了用来帮忙的魔气灵流,不敢再动。
*
华文岳和澄明手里各自端着一个药碗,从两面的楼梯分头走上。
两人迎面撞了个对眼,俱是一愣,手中黑漆漆的汤药晃荡一阵,澄明率先将碗放到地上,躬身揖了个大礼:“晚辈功力低浅,未曾辨别华宫主真身,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华文岳凉凉地睇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他和澄明相遇是在几年之前,也算个偶然,这小子初来乍到,误入他的店里。
他那时在房里逗猫,听伙计说外面来了个倜傥端方的年轻人,好奇之下走出来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澄明腰上别着的六角雪花纹。
年轻人不更事,三两句话被他套出了身份,又没本事透过他幻化出来的假面看破他的真身,鼻子被人牵着走还不自知。
他原先也只是听过澄明的名字,对这个和陆浅川齐名的小子并不了解,但好歹是流落他乡后遇到的第一个听过名姓的人,也就不动声色地照顾着。
可观察了几年之后,他满肚子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就这小子还跟陆浅川齐名?
真当他们万灵宗后继无人了吗?
华文岳不声不响地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无妨,你也挺好玩的。”
澄明:“……”
这株芝兰玉树刚从莫沉渊和陆浅川制造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转眼又被没什么公正可言的华宫主迎头捶了一棒,一时之间眼冒金星,之前吵架砸店的本事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华文岳绕过在走廊中央做摆设的他,径自走到莫沉渊和陆浅川的房门前,轻轻敲门,波澜不惊地开口:“是我。”
他少年时跟着舒霁雪学过很长一段时间药理,于此道虽不算十分精通,却总比莫沉渊这个半路出家的好得多。
莫沉渊方才熬药时开着窗,苦味顺窗户飘出去好远,他一闻就知道这药效绝对不顶用,紧赶慢赶地亲自熬了一副过来。
没想到澄明竟然和他做了一样的举动。
半晌无人应门,澄明都走到他身边了,也听不到莫沉渊吱一声,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澄明在他的点头示意下,直接抬脚踹开了并未落锁的房门,两人端着药碗风风火火地冲进去。
正好看见陆浅川浑身冒着黑气,态度十分强硬地将莫沉渊压在了身下。
“哐当”一声,澄明手中的药碗砸到地上,黑漆漆的汤药淌了一地板,屋子里瞬间被难闻的苦味充盈。
华文岳比他冷静的多,只是端着药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面色平静地陷入沉思:“这到底是师兄允了的,还是这两个小子手拉手浪迹天涯来了?”
想到燕子安平日里对陆浅川的重视,他无故打了个哆嗦,仿佛目睹了流光剑在他眼前出鞘,莫沉渊血溅当场的情景。
第84章 梅香伴得故人归(二十七)
陆浅川在冰山和火焰之间来回蹦迪了好久,眼前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微光。
睫毛颤了颤, 他睁开眼, 这微光不是幻觉,而是屋内的蜡烛燃烧自己散发出的光亮。
昏黄的烛光下, 莫沉渊坐在床边, 膝上放着一本书, 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注意力似乎在书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 只是单纯在发呆。
他轻轻挣动一下,神游天外的莫沉渊的立刻回神,惊讶与喜悦全部涌进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中, 小动物一般毫不设防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陆浅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那双眼底添了一层厚重的乌青, 眼中的光芒被密密麻麻的血丝抹掉了些许颜色,披在身后的乌发显出一点凌乱, 也不知这样待了多长时间。
“什么时候了?”他尝试着开口, 听到自己沙哑粗粝的声音不由苦笑一下, 轻轻挠了挠莫沉渊的手心。
“三天了。”莫沉渊出声,声音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 轻描淡写的回复下藏住了多日隐忍不发的担忧。
他伸手倒了一杯水,先扶起陆浅川, 喂他小口喝了一点,又故意一转杯沿,就着陆浅川碰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陆浅川心中一动, 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莫沉渊扶他躺回去,不轻不重地帮他按着额角,轻声问:“还疼吗?”
实话说,陆浅川自己已经感觉不太出来了。
他这几日虽然都在梦中,但身体上的疼痛是实打实的,谁也无法帮他抵挡几分。痛得久了,他反而习惯了这份疼痛,现在只觉身体又软又麻,疼不疼的,他也说不好。
他摇摇头,抬手按住莫沉渊的眉心:“几天都没睡?”
莫沉渊微微偏头,嘴唇正好印在他的手腕上:“我不累。”
陆浅川僵了一下,耳垂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变成了粉红色,眼神躲闪着收回了手。
他都数不清这是莫沉渊第几次亲他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害了什么毛病,好像不亲一口浑身不舒服似的,之前那些兄友弟恭都被他卷成一团扔到八百里开外,想捡都捡不回来。
陆浅川尴尬地轻咳一声:“别胡闹。”
莫沉渊不依不饶地再次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碎碎地亲,像是在用这种方法确认他的存在:“我没胡闹,从一开始就是,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他见陆浅川手指都蜷在了一起,故意垂下眼不答话,也不逼迫,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我去热一点粥,马上回来。”
陆浅川愣愣地看着他笔直挺拔的背影,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漫过心脏,差点就要说自己不饿,让他别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他那句话到底还是憋回了肚子里。
莫沉渊站在房门外喘气。
不管是在万灵宗还是在魔界,他听到最多的夸赞就是刚毅果决。可一到了陆浅川面前,这点刚毅果决不知是喂狗了还是祭天了,心中剩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犹豫和动摇。
想告诉他,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恨不能把你锁在浅疏居的房间里,变小了装进自己的衣襟中,我巴不得你只有小小一点,我供在头顶捧在手上,必要时直接揣进心中。
弄丢你一次,我的心脏就挖去一块,所以我再也不会弄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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