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行商这些年
那伙儿村民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房了,并未见到。
“六娘,你四阿兄在不在?”有人见到篱笆后从灶间出来的六娘,便问道。
“你们轻一点,我阿兄要睡觉。”六娘说。
六娘这么一说,这些人便知刚才那车真的是宋菽的。那车轮上那么多泥,该不会真的去过恒州城了?有人问了六娘,六娘却生气了。
“你们不要瞎说,我阿兄什么时候说要去恒州了!”她双手叉腰,还真有几分当年宋寡妇的那股剽悍劲。可惜她年龄还小,脸蛋又长得圆润,非但不觉厉害,反倒有几分可爱,当下便有几人笑了。
“有甚好笑的。”六娘嫌他们奇怪,转头不理,去后头找五娘和七郎了。
“别笑。”宋阿南却不知何时从正屋出来,看了一圈外头的人。宋家的人年龄都小,在村中虽有几分地位,却并不叫人害怕,他们也都不是仗势欺人的。只除了这个宋阿南,他话很少,有时仿佛不存在一样,但有时又能轻易叫人感到压迫之感。
“南管事,咱也不想吵着宋四郎,只是有人传你们家要去恒州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奇来问问。”人群中有一个在宋家馒头坊工作的,他平日与宋阿南接触得多,这会儿鼓足勇气说话了。
宋阿南扫了眼围在篱笆外的人,转身到西屋,拿出一副笔墨。他将纸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展开,落笔写字。
严卓的学堂开了后,相河村有不少人断断续续上过几日,但识字哪有那么容易,多数人也就能勉强写下自己的名字,多的也没耐性再学,真正踏踏实实上课的,除了少数几个大人多是村里的小郎君,还有宋家的孩子们。
只是这其中,可从来不包括宋阿南。
“南管事会写字?”
“没见过啊,他不是从来不去学堂?”
“莫非严先生私下教的?先生住在宋家,也不是不可能。”
“绝不可能,宋阿南讨厌严先生谁不知道?上次在作坊的食堂吃饭,他们恰巧同桌,还是面对面的位置,那一条长桌上都在聊天,他俩愣是一个眼神也没对上。”
“对呀,有一次……”
说话的人都故意压低了声音,宋阿南也假装没听见,
他的字也是那种一眼看去就知练过的,但相比严卓,他的笔锋更加锐利,那一撇撇出的力度,像是战场上出鞘的刀剑。
宋阿南写完搁下笔,拿了一小罐浆糊来。
人群见他出来,纷纷让出位置。宋阿南找了一处略平整些的篱笆,把纸往上一贴,又回去了。
那些人也不再小声说话,都去看那张墨迹未干的纸。
“什么意思?看不懂。”
“宋阿南竟然真会写字,这字看起来跟严先生的一样好啊!”
“有没有认字的来读读?”
“工?我就认得一个工。”
“下面那字读安,安什么?安……青?”
“那字读静,安静!”
“嘘!别吵别吵,宋阿南叫咱们安静呢!”一瞬间,嗡嗡声骤然停下。
“那上面那些是什么?”又有人说话,只不过这一次用的是气音,如耳语一般。
“我来瞧瞧。”一个在学堂读书的小郎君说,“招工,恒州,建作坊,下午登记,安静!”
“你好好读,这都连不成句子!”有人抱怨。
“这就是上面写的,你不满意自己个儿读!”小郎君回怼。
“嘘嘘!安静!宋四郎睡觉呢,宋阿南叫咱安静!”又有人用气声低吼,那两个吵架的也瞬间安静了。
“其实这话还真有南管事的风格。这应是一张招工启事了。”馒头工坊那人道。
“不错,地点在恒州城,内容是建作坊,下午登记应是叫有意者下午来登记。”读过书的那小郎君接口,按自己的理解又说了一遍纸上的内容。
原本只听几个词,在场不认字的都还未反应过来,他这么一解释,大家懂了。
宋家这是真的要去恒州城了,而且还要像在村里一样建作坊,这张招工启示便是要招建作坊的工人的!
宋家又要招工人了!
这消息在相河村内外飞速传了开来。不论是作坊的长工,还是挖地窖建作坊的短工,宋家对工人总是很好的,不仅包一日三餐,做工时受个伤还会帮忙请大夫、付诊金,故而宋家每每招工,总是有许多人蜂拥而至。
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以前那都是在相河村,干完活转个身就能回家,除了多赚钱帛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就算是那些外村来的,本也就是想好来相河村做工的,心理上没什么需要调整的。
可忽然说去恒州,大家伙儿却都没有想过,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里的大部分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到恒州城去看一眼。
恒州城啊那可是,那是节度使住的地方,许多世家大族在那儿也有府第,还有好些官员、富商、读书人,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是他们这种小农户小商贩该去的。
再者说了,从这里到恒州城路途遥远,听说要走上整整一天。这么远的距离,那肯定是要住在城里的,恒州城可不比他们这种小村,要住在那儿定是要花许多钱帛,也不知道宋家这活包不包住。
“肯定包,宋四郎这些作坊,但凡家比较远的他哪个不包住。”磨坊的草亭下几个来磨面的人谈论起此事,有人说道。
“恒州城能跟这里比吗?你以为恒州城住几个人很容易?听说那儿一间屋子的赁金得是咱们这儿的十倍!”
“胡说八道,也就贵个两三倍的样子,恒州城又不是帝都,哪儿那么金贵。”
“说得像是你去过一样。”
“我当然去过!”那人说,说得理所当然。
磨面的那人才终于打量了他一眼,发现眼前的人是那个卖蚕丝被的庞六郎。
“哟,是庞老弟,几日不见你到村里来了,去哪儿发财啦?”庞六郎常来相河村,与这儿的人也混得极熟。
“我跟宋四郎去恒州城了。”庞六郎说。他已经去了恒州城两趟,比起这里的几个人,算是那里的常客了,此时说起来,也不由挺了挺胸板。
“行啊你!竟然跟宋四郎一起去的。我问你,这次招工的事你可知道?”推磨的那人又问。
庞六郎没看到宋阿南那张招工启事,不过倒听宋菽提过一嘴,便点头说知道。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坐在旁边等的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得问他关于招工的事。
一般来讲,宋家招工时会把这些都一一说清楚,奈何这次的消息是宋阿南发出的,要他说上这么一大堆,也真是太难为他了。
庞六郎可就没这障碍了,只是他毕竟不是宋家人,不好把话说太满,只说了宋菽确有这个打算,吃住应该是包的,只是工钱就说不好了,还是要等宋四郎醒了亲自来说才好。
若真是这样,到也可以试试。
有了庞六郎的话,大伙对那招工启事的兴致又多了几分。
毕竟去恒州城的机会可能一生也就这么一次了,若真能借此去瞧瞧看看,够之后一二十年吹的。
可恒州城路途遥远,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有人只想到此一游,却也有人想得比较深。
孙尤氏听到这消息,立刻去地里找他家大郎。上次他家大郎跟着去采冰,那几天的工钱可好了,还天天有肉吃,明明是去干活的,竟然还胖了一圈。
这次宋家又招工,可得占个位置。
“……不仅是建作坊的。宋家建了作坊后,这作坊得做营生吶,这营生不就要工人了?你现在跟着去,好好表现一番,那就是跟着宋家在恒州城立业的元老啊,又是同乡,到时候再进新建好的作坊干活,怎么也能混个管事吧。”孙大郎挥着锄头,孙尤氏在一旁说得起劲。
“阿娘,我不想出去。”孙大郎说,他生性不爱动,也没他阿娘那么多心眼,只想安安稳稳在相河村把日子过好。有机会就多赚些钱帛,要没机会也不打紧,种好田便是。
“你呀,怎么不开窍呢?男子汉大丈夫有机会当然得出去闯荡闯荡,天天窝在这小村子里像什么样?我跟你说,你阿娘阿耶就算了,你媳妇可是怀了小子的,你想你小子生下来也跟你似的,从小苦哈哈得熬日子?
“那时候年景再不好,阿娘也是求爷爷告奶奶得给你免了去当兵的苦差,咱家那几年才能比别家好些。现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加把劲努努力!”
孙尤氏说起这些来就没个完,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孙大郎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自己想想吧。”孙尤氏气这儿子呆,转身走了。
孙大郎继续挥着锄头,汗滴下,瞬间淹没在土地里。
与此同时,宋家啤酒作坊后头的竹棚里,几个小贩乘着凉喝啤酒,也说起此事。
“若是跟着宋家过去,在恒州城落个客户住上三年,那也是能拿到主户的!”
“城里的户口没有田,你打算靠什么过?说句不好听的,宋家的作坊现如今红火,过几年呢?别忘了现在外头还打仗呢,要不是咱们义成兵强马壮无人来犯,你以为能那么好过啊!”
“正是现在红火才要去啊,如果打起仗来,有田也未必能种,不如现在跟着宋家去多挣几个钱帛。”
“我反正不去,跟这儿卖卖豆油喝喝啤酒,日子好过着呢。”一个小贩杯中的啤酒喝完了,他去还了杯子,挑着担离开。
宋菽起来后,本想写个告示招工,却发现宋阿南已经贴上了。
那简简单单几个词语,还真是宋阿南的风格。别说,字也挺好看。
既然告示已经贴上,宋菽也懒得再换,只在上面又添了一句:包吃包住,日三十文。
这价钱跟采冰那次差不多,但采冰风险大,当时天又极冷,所以宋菽是刻意提了价的。而这一次就是普通的建作坊,比之前几次宋家招工建作坊时,工钱要涨了不少,更别说还包住了。
有人本不想去,可看到这价钱,却也忍不住心动。
这工钱确实高,一来恒州城那块的工价本就比大涂县高出不少,二来宋菽这一次就是存了带一些知根知底的人过去的心思,工价稍微高一些,来报名的人就多,那他也就好多挑一挑了。
下午陆续有人来登记,有时是宋菽接待,有时是阿南或者六娘。六娘被三娘看着,乖乖去学堂读了一些日子,如今也会写一些了。有时遇上不会写的,便去找五娘,五娘怕生,但好静,学堂的那些课她学得比六娘要好上不少。
到得晚上时,宋菽手里有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其中大多数人都在宋家做过工,还有一些宋菽平日也多有打交道的,就算他不认识,阿南三娘他们也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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