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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

作者:余酲 时间:2020-11-03 00:47:11 标签:重生 破镜重圆 虐恋 HE 都市爱情

  一人买了一杯奶茶,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边喝边聊。
  “他挺忙的,说不定马上就要出国,画画只是他的爱好。”
  唐文熙这个话题起得没头没脑,易晖却一下子就知道“他”指的是谁。
  “他家那么有钱,怎么造作都行啦……我家工薪阶层,读个研都得全家勒紧裤腰带。”看着从清晨起就握在手里毫无动静的手机,唐文熙忽而笑起来,“不过他也太爱玩了吧,等到了国外,岂不是要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易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说什么都怕雪上加霜,怕他更难过。想了半天,说:“两万块钱我会尽快还你,这样你就能出国了。”
  歪打正着起了效,唐文熙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咽了回去,捶了一下易晖的肩膀:“两万块钱够干什么?最好一辈子别还,让我偶尔发神经的时候至少有个地方可以投奔。”
  晚上回到小区,易晖沿着路边低矮的灌木丛慢慢地走,想唐文熙说的“发神经”,想不知何时能凑齐的“赎身钱”。
  虽然至今都弄不明白周晋珩把他弄到这里来,又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什么都不要他付出到底为了什么,易晖只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作为替身的自觉,从不思考怎么讨好金主以获得更多利益,整天想着赚钱还债,争取早点离开。
  半年时间并不长,可还是足够改变很多东西,还是让他觉得恐惧。
  这么边走边想,快到门口时易晖拐了个弯,碰到迎面驶来的小区巡逻车。
  “先生七夕快乐。”开巡逻车的年轻保安从车上跳下来,递上手中的一支玫瑰,“祝您和您的爱人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小区物业完备,每逢节日都会搞这种为业主送福利的活动,易晖以前收到过好几次来自物业的花,有一次被周晋珩看见了,皱着眉不怎么高兴问他这花哪来的,让他没事别总往外跑。
  思及此,本想用“我不是业主”拒收的易晖迟疑片刻,笑着接下了:“谢谢。”
  花像是刚摘下的,很新鲜,花瓣上还凝着水珠。这让易晖想起家中正值花期的白雪花,不知道今年能否有幸看到它开花。
  目送巡逻车驶远,易晖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打算快点回去,抬头的刹那正好与在路边站着的人视线相交。
  易晖手握一支玫瑰,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在路灯下隐没得干净彻底。
  一前一后进到屋里,玄关没开灯,易晖躬身换鞋的时候没把握好距离,一脑袋撞上周晋珩的后背。
  “抱歉。”易晖说完往后退一步,蹲下继续换鞋。
  今天回来得晚,阿姨已经走了。生怕被问到出门的时间是不是超过了十二小时,进屋给花浇了水,就着急要上楼。
  “你的花,还有熊。”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晋珩突然道。
  易晖只好硬着头皮反身,把放在玄关柜子上的花和玩偶拿走。
  客厅很大,从玄关走到楼梯口必须经过沙发,易晖不经意瞥见茶几上歪倒的几个空酒瓶。
  看来周晋珩今天比他回来得早。
  这么早回来,就为了喝酒?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易晖没多想,上楼去天台收了衣服就匆匆进到楼下洗手间里,还不忘反锁。
  他连手机都带进洗手间了,穿好衣服拿起来准备揣口袋,微博后台突然推送一条消息——周晋珩拍广告摔伤,大师称其流年不利事业或走下坡路。
  解锁时刚好跳转到新闻页面,粗略扫过,评论里的粉丝要么在哭着喊心疼,要么在骂这个营销号胡说八道,中间穿插着几个幸灾乐祸的路人,嘲讽周晋珩为了上热搜无所不用其极,自残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从头到尾也没提伤在哪儿,易晖站着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揣回口袋。
  出来的时候,周晋珩还在客厅里。
  他背对易晖,手拿一瓶伤药往赤裸的后背倒,因为看不见,药油不仅没涂到有需要的地方,反而洒了大半在地上。
  周晋珩转身的时候,易晖立刻移开视线,听见拧开另一瓶药水的声音,他抬脚刚要走,又被叫住。
  “不帮我抹个药吗?”周晋珩一条胳膊绕过肩膀,指自己后背,理直气壮道,“你撞的。”
  不到三分钟,易晖就用行动把“勉为其难”这个成语的意义诠释得透彻详尽。
  他用药瓶口沿着周晋珩的瘀伤随便涂了涂,抹得厚薄不一,甚至没亲自上手,就匆忙起身要走。
  被周晋珩飞快伸出的手一把扣住手腕:“这边还有,帮我一下。”
  因为进门时的那一撞,易晖拒绝不出口,心想就当让一让发酒疯的人吧,又坐回去,帮周晋珩把肩上的一片伤也抹了。
  抹的过程中,易晖发现除了后背和肩臂,前胸也有几处青紫瘀伤。
  周晋珩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就是动作片,后来也接拍不少有打斗情节的影视作品,加上他几年如一日地不爱用替身,所以受伤在所难免,放在桌上的这几瓶伤药,还是傻的那个易晖在的时候买来备在家里的。
  那样高强度的拍摄都没搞得遍体鳞伤,拍个广告怎么弄成这样?
  心中疑惑,但并没打算开口问。周晋珩不知喝了多少,全身皮肤都在挥发热量,易晖的手不慎拂过他腰侧的肌理,被烫得手指蜷缩。
  待到能看到的伤口都抹了药,易晖松了一口气,盖上瓶盖,又要走。
  “就这样?”周晋珩上身赤裸半躺在沙发上,语调微微拖长,“你下手好重啊。”
  不是没听过他这样撒娇。
  那三年里,易晖认为自己年纪大应当照顾他,周晋珩虽然嗤之以鼻,偶尔心情好了,也愿意接受他的照顾。
  记得有一次,也是抹伤药,易晖怕弄疼他,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抹完之后周晋珩拉着他的手亲了一下,勾唇笑得狡黠:“灰灰的手真软,再多揉几下呗?”
  声音犹在耳畔,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易晖垂眼装没听见,把药瓶放回茶几上。
  这回都抹完了,他终于可以走了。
  刚起身,腿还没蹬直,突然被一个大力拽得倾身倒向沙发。
  没来得及慌乱,看见周晋珩痛苦的神情,易晖以为压到他的伤口,忙要站起来,却被箍在腰上的臂膀牢牢圈住,上半身都直不起。
  太近了,无处着陆的目光落在周晋珩的脸上,那道他以为已经痊愈的伤原来还在,凑近了才能看到肌理被损坏的参差切口,像一条盘踞在脸上的虫。
  易晖呆住了,原来这道伤口有这么长,这么深。
  周晋珩却好似不以为意,只是明明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说:“好疼啊。”
  沙哑的嗓音让易晖心口揪了一下,短暂的一下,他又企图挣扎起身,被另一条臂膀揽住脖子,倏地往下按。
  易晖彻底趴在周晋珩的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宽阔肩膀,酒味和着药油味闯进鼻腔。
  周晋珩滚烫的唇贴着易晖微凉的耳廓,他想看着他,又怕再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厌恶。
  他可以对朋友笑,对陌生人笑,唯独对自己,永远只有冷漠和抗拒。
  “那时候,我是不是也把你弄得这么疼?”周晋珩眉宇紧蹙,似乎疼得厉害,酒精都不能麻痹他的痛觉感官。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吐息频率错乱,像是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把怀中的人留住,只好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直到嗓音干哑,借着气音艰难道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能不能……把我的晖晖还给我?”
  那个爱着我的、会对我笑、会心疼我的小傻子,能不能还给我?


第四十六章
  次日清晨,听见隔壁房间的开门声和下楼的脚步声,又过去一刻钟,易晖才爬起来穿衣洗漱。
  从楼下卫生间出来,阿姨正在把一捧玫瑰花往花瓶里插,看见易晖笑着道:“周先生买的这束刚刚好,再多一支花瓶就放不下了。”
  昨晚逃也似的跑到楼上,易晖就看到这束放在他床头的玫瑰花了。他无暇欣赏,也没空道谢,既然放在他的房间,那就可以当成送给他本人的东西,易晖捧起那束花就扔到门外的走廊上。
  没承想被阿姨看见了,还找了个瓶子养起来。
  “我说昨天周先生回来那么早,原来是为了陪您过节。”阿姨用喷壶往花上喷水,“像周先生这么忙,还这么顾家的年轻男人不多见了,事业有成,长得也一表人才,外头多少姑娘小伙哭着喊着想找这样的对象呢。”
  起先易晖以为阿姨是在周晋珩的授意下帮他说好话,相处了一阵子,发现这些都是阿姨自己愿意说的。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周晋珩的所作所为堪称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无条件地包容他,不求回报地对他好,他反而成了不懂事、无理取闹的那个。
  “我不是他的对象。”易晖说。
  阿姨当他口是心非:“哎呀情侣间吵架闹矛盾那都是常有的事,我跟我们家那个老东西也经常闹别扭分房睡,这种气话可不能乱说,会后悔的。”
  “不会后悔。”易晖看着那束过了一晚仍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我和他不是情侣。”
  阿姨惊讶道:“你们不是?那您是周先生的……”
  易晖想了想,说:“替代品。”
  一个他用来自欺欺人的替代品。
  夏季多雨,偶尔易晖也会因为暴雨无法出门,紧闭房门一待就是一整天。
  画累了就站起来看窗外的风景,或者跟妈妈妹妹视个频,聊聊最近的生活。
  “你们的赞助商也太阔气了吧,安排的酒店房间都这么好。”江一芒在视频里羡慕不已,调转摄像头给他看自己房间,“空调坏了,维修人员说镇上不好走,要明天才过来,我今天晚上可惨了。”
  易晖道:“去邱婶家睡吧,我走前跟她打过招呼。”
  江一芒又把摄像头转回来,对着镜头笑出两个酒窝:“我就是这么想的!邱婶让我整个暑假都睡他们家,省得她来回跑照看我……我觉得咱们家不能总空着,一周总要抽个两天回来过个夜。”
  易晖为妹妹的懂事欣慰,叮嘱她好好学习,旁的不用担心全交给哥哥。
  视频挂断不多久,房门被敲响。
  打开门,外面站着周晋珩。他似乎刚回来,身上还沾着些微雨水湿气,出门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稍显凌乱,举了举手中的瓶子:“麻烦你了。”
  跟他来到主卧,易晖心不在焉地给他抹药,心想明天就算下大雨也还是出去吧,又不是没有自己在,他就没办法上药了。
  这回周晋珩没喝酒,所以话不是很多,趴在那儿闷声不吭,等后背抹完了转过来,两人面对面时,他就静静地看着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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