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
盛灵渊:“少胡说八道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出去玩……”
“要实在不想让他现在化形,我听人说影贩子有一种特殊的封印,能让影族沉睡好多年,他们运货的时候常用,省得影族在路上被不相干的人占走。”剑灵打断他,“不如这样,你忙你的,我去给你寻来。”
剑灵说着,便要越窗而出。剑灵虽然关了想法,但共感还在,盛灵渊能感觉到他的视角,忙掷了笔,追到窗边:“小鸡!”
剑灵好像才想起共感的事,把眼闭了,盛灵渊一时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复,只好叹了口气,倚在窗边。
他们方才打了一场胜仗,一举夺回三城,原来占着这里的妖族自焚而死,内城烧得不成样子,他们只能现在城外驿站落脚,一点一点收拾残局。
窗外人烟稀少,一片萧条,春光却不理会,照常来,草木兀自丰润繁茂,鸟雀筑巢,万物惊醒,一对彼此追逐的兔子从窗根下跑过,叫人不由得怦然心动。
剑灵在外游荡了一圈,被春风卷来卷去,吹得心烦意乱。
他听说,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到影奴也会忍不住心动,为了影奴神魂颠倒的都不在少数。
那个影人从珠蚌里出来化形时,剑灵分明感觉到灵渊心神震动了一下,可是还没化完形,是圆是扁都看不出来,他震什么震?影人真有那么大魅力吗?
剑灵心里针扎似的,越不高兴,越忍不住回想盛灵渊当时的表情和眼神,越反刍越生气,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
灵渊怎么能看别人?
灵渊向来与他心神相连,怎么能为别人而震?
灵渊……
剑灵突然有种冲动,闪电似的卷回盛灵渊书房里。
灵渊是……
盛灵渊背对他,站在窗边,腰间斜插着天魔剑的剑身。剑灵会屏蔽想法,但还不大会屏蔽感官,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视野就只会闭眼,这会才一回来,盛灵渊就感觉到了。他没回头,只是叹了口气:“回来了,不闹了?”
“灵渊是我的。”
剑灵心里冒出这么个清晰的念头。
他站在盛灵渊身后,隔着几步远看着他——那正是后来宣玑无数次封存自己的记忆,但仍在梦中挥之不去的一幕。
就像他潜意识里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想把门窗封死,把什么“光人、影人”都隔绝,连同春光都挡在外面。
他第一次迫切地想要修出实体,把那个人攥进手里。如果不行,那么他愿意化作一团烟尘水雾,把盛灵渊的七窍五官都占住,让他眼里只能看见自己,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只能触碰到自己——
宣玑用力清了清嗓子,把自己跑远的思绪拽回来,十分有主任派头地朝盛灵渊一抬下巴,对王泽说:“听他的。”
第89章
“影族幼儿, 封住倒是不难, ”盛灵渊想了想, 但他还想知道这些影族到底是哪来的,跟失踪的玉婆婆有什么关系,于是转头问王泽, “可曾婚配?”
王泽乍一听见这么古老的问法,愣了一下。
谷月汐在旁边小声说:“就问你有没有对象。”
“有哇,”王泽张口就说, “遍及中日韩, 横跨欧美亚,肥瘦不挑, 姐妹都好,全在电视里, 你问哪位?我给你介绍。”
宣玑:“意思是他是条老光棍。”
盛灵渊说:“影族没有成人之前,灵智将开未开, 要化了形才能把话说清楚,既然你未娶未订,想来家里也没什么麻烦, 想不想领个影人回去?”
王泽震惊地指着自己, 往左右看了看。
“别看别人啦,”张昭推了他一把,“刚才我们都在里面,就你一个人听见声音,说明人家看上的是你。”
“不是, 太突然了吧。”王泽瞠目结舌,“这……这不太好吧,相亲节目还得灭好几轮灯呢,我……我也不能因为工作,就舍身英年早婚啊!”
盛灵渊好几个名词没听懂:“我没有让你娶影奴的意思。”
张昭等人还在旁边起哄:“老大,你刚才不是说还有点小心动吗?”
“像你这样老婆遍布整个地球的,影人要想满足你的幻想,得长成什么十八国混血的绝美脸啊?要不你试试?”
“宣主任不是说影族不化形活不了几年吗,你就当人续命呗。”
王泽忽然注意到,宣玑提起影族的时候,一般会叫“影人”,到了盛灵渊这里,就都是“影奴”了,他怀疑这位薛定谔的“剑灵”可能压根就是把“影族”当做猫狗宠物一类,相当傲慢,很不符合主流价值观。
王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等等,别裹乱,不管怎么说,那我也得负责吧。”
“你不想负责可以上交国家,”谷月汐说,“咱局有‘稀有物种保护基金’,送到局里呗,反正只是借你让影人化个形,我听宣主任的意思,大概就跟捐精差不多,化完以后不一定非得在你身边,人家自己过自由日子也行啊,没准你这‘干闺女’以后还能变成咱们同事呢。”
宣玑沉吟片刻:“这倒还真不一样——你生的后代是独立的,长成什么样都有可能,教育不好,大概率变成你理想的反义词,以后专门坑你。但影人不是,借你化形的影人,一生都会随着你的心意长,不管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王泽问:“我先‘呸呸呸’一下——那假如说,我要是死了呢?”
“影人会跟你一起死,或者变成你的活遗嘱。”
王泽听完,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那意思不就是说,等我死了以后,不管以后环境怎么变,他的思想水平永远停留在我死时的水平?那不就是个‘八十死,八百才埋’的活死人吗?”
“更可能是个偏执狂。”宣玑叹了口气。
正常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会不断变化的,情随事迁,遇到不同的情境,人们应对起来也会用完全不同的评价标准和思维方式——比如某些人吧,说着“最忌束缚”,后来被人用安全带绑在椅子上,也没见他有什么意见。
可是影人失去主人以后,脑子就成了死水,失去了这种灵活变化的能力,久而久之,这些影人的世界会变得非黑即白,再加上漫长的生命给了他们强大的能力……
宣玑隐晦地看了盛灵渊一眼。
“唔,不错,”盛灵渊点点头,“启正八年开始,主人死,即是影奴死,凡无主的影人,都视作活尸傀儡,着清平司立即处理。”
养得起影人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影族化形后和人没什么不同,被影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主人为了保护他们,往往不会泄露他们的种族,于是时间长了,这些影人身份地位往往会跟着水涨船高。”
杨潮在旁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明白了,史书上说,武帝中后期性情大变,逼死太后和帝师之后,变得格外恐惧多疑,排除异己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手上还有一支密探,每天替他监视着臣子们的一言一行,一旦被他们盯上,立刻会被秘密关押,不判而斩。一度让帝都中人人自危,大臣们每天上朝都像上坟,长达十三年的黑暗统治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秘密清洗,甚至连妇孺也不放过,很多忠烈遗孀也都在死亡名单上……所以这其实是在清洗失去主人的影族?”
“那可不一定,”盛灵渊听完,毫不在意地一笑,“这里头确实也有不少是真‘异己’,一锅烩了。”
杨潮崇拜地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活得长而已,”盛灵渊摆摆手,“罢了,既然不愿意,我想想别的办法。”
说着,他抬腿要往那生祠里走,宣玑立刻跟上,盛灵渊回头一看他警惕的样,就忍不住想逗他,于是低笑了一声:“牙都倒了,这么不放心我?”
宣玑翻了个白眼:“我怕陛下未娶未订,有恃无恐,行了吧——你小心一点,我觉得不对,先是巫人族,然后是高山人,现在又是影人,所有销声匿迹好多年的种族重新现世,再加上最近特能觉醒率突增……我总觉得这其中是有关系的。”
盛灵渊:“嗯?”
宣玑倏地住了嘴。
幕后操纵阴沉祭的人,一定也“活得很长”,长到能知道隐藏在三千年前的真相,如果是这样,那这位反派早干什么去了?
有拖延症能一拖三千年吗?
宣玑能想得出来的合理解释,只能是跟他自己有关。
三十六根封印赤渊的朱雀骨,因为他看守不力,渐次消耗,至今只剩下一根。最后一根朱雀骨出世不到八十年,宣玑以前不知道,建国前的战乱年代也很难找到靠谱的人口普查记录,可是记忆解封以后,他才发现,这八十年里,特能的出生率明显高于以前,“异常能量事件”发生的规模和频率也明显增加……以至于“清平司”这种已经被历史淘汰的东西,又不得不以“异控局”的方式重现。
理论上说,魔不会死,只会“消失”,就好比是干涸的河道,没水源了,河当然也就没了。可是地质环境不变的话,有一天重新注入新的水源,河流还会重现。
而被封印的赤渊,就是那个“水源”,从阿洛津到微煜王……盛灵渊,人魔也好,天魔也好,他们能轻易被阴沉祭唤醒,都说明赤渊在“渗水”。
阴沉祭的幕后人心心念念想要重燃赤渊,他很有可能也是靠赤渊能量为生的,之所以消停了三千年才开始作妖,是因为赤渊的封印在松动,封不住他了。
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所以他能再一次见到灵渊,根本不算“失而复得”……只是赤渊封印将破的副作用吗?
这些事,宣玑本该在找回记忆的瞬间就明白,可前三十五次,除了记忆只有绝望,唯有这一次不同。
大悲大喜折腾得他心力交瘁,直到这会才稍微冷静下来。
同时,宣玑心里一冷,目光落到盛灵渊的背影上。
陛下可不是恋爱脑,甚至说不定他被阴沉祭唤醒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宣玑的错觉,他忽然发现盛灵渊的脚步有些发沉。
宣玑抓住他:“等等,你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不许瞒我。”
盛灵渊:“唔,你这么一说,还有一件。”
他突然一本正经,宣玑赶紧问:“什么?”
随着他们靠近祠堂和坟地,宣玑已经能感觉到周围活动的小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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