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与君共春梦[重生]
“你放心,我和元英绝对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五年抱三,子孙满堂!而你,”冯项居高临下睥睨道:“将会孤独终老,真情难觅!”
“首先,孤独终老这一条就……”
滚啊!谁要和你说真的,诅咒,诅咒懂吗?苍天有眼!来个狠角色治治宋某人吧!
冯项带着一肚子气愤愤而去。
宋迟待在原地,有些摸不着他的心思。自己恭喜他,有什么问题吗?元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忘了是谁了……
宋迟记忆力很好,除了记人。想不通,他就不想了,反正冯项一直这个性子,两人相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转身折回藏书阁,又开始找关于梦境的书。世人皆知给死人送钱要烧纸钱,给梦里人送钱,要烧什么?
宋迟翻翻找找都新发现,只能作罢。
少年叫苦不堪的愁容印在他心里,纵然心疼,无法有所助力。
宋迟近来做梦,总能梦到自己在一处农庄里读书,农庄非凡界,有一少年来耕种,还有会说话和走动的稻草人。
这农庄依山傍水,如同世外仙境,连着那少年也是眉清目秀,灵动率真。
梦醒之后翻找古籍,以为自己是碰到古人所说的【黄粱梦】。寻常黄粱梦只能做一次,他的黄粱梦做了好几次。在黄粱梦中读书,并不浪费现实里时间,故他敢和父亲打赌。
上次少年疼得在地上打滚,不知现在如何了……
想到少年,宋迟嘴角勾起,取纸笔,蘸了墨汁,循着记忆里的模样,把他画了下来。
白纸黑线条,墨发披于脑后,身躯瘦弱,纤腰薄唇,衣襟在田野间上下翩飞,一双灵动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脚步。
他不该忘记这样的一人。
可翻遍记忆,宋迟都找不到自己与少年相交的场景。或许他真的凭空在梦中勾勒了一个……改日将画交给冯项,这小子到处蹦跶,应该能找到人。
李真。
玉宛,国师府上上下下为着国师殿下的病情,操劳数日,尽心尽力尽财。待孽鸩苏醒,可以下床走动几步,冬茶将府里账簿拿给他看。
仅剩的银子花得干干净净,连一两都没剩下。
就这还是冬茶发挥理财天赋,减少开支,拿私产帮扶国师府的结果。
不然,孽鸩此时便是大陈自建国以来,第一位身背重债的国师。
孽鸩心疼地查看系统面板,自己一场大病,用去两瓶昂贵的药剂,【缘机赐福】只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若再不抓紧做任务,迟早被这破系统玩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国师府财务问题。
三个人并排坐院里,石桌上摆着一本毫无进项、不忍直视的账簿。
干月压下冰媚剑,皱眉发问道:“神礼何在?”
“自四年前第鹏病逝,教廷群龙无首,神礼暂且由第家后代征收入库,第家覆灭后,为太工部杨革总领。”
“当今朝廷格局,一相一察三部,太宰林邯,林后之父,大祭祀林夙之兄,位高权重,资历颇深,现在被顾平堇猜忌。”
孽鸩指节轻扣桌面,冷静分析道。冬茶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脑袋。“宗上说的都对。”
孽鸩轻笑一声,接着道:“太文师王烁,精明利己小人而已,最近很得顾平堇信任重用,只不过实在比不得当年的林邯。太兵长卢堔,别无长处,对顾平堇忠心,故能掌管车马。太察令方缪正直有余,计谋不足。而这杨革……”
足不出户,能将天下大事,群臣长短,说个明白,无疑是件恐怖的事。冬茶认真听着,对这位新国师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再看坐在另一边的干月,面上毫无惊诧,想必早就知道国师虽年少,所思所想,不容小觑。
孽鸩提起太工部杨革,没有多说,只是摇头苦笑道:
“这个人,我暂时是没办法的。眼下还未到下一次征收神礼的季节,从他手里讨要之前的神礼,不若想想其他途径。”
“此人很难缠?”
“很难缠。”
冬茶仔细想了想,拣重要的说出口:“除了神礼,按理,每个地方的教属令连其神属府,都拥有本地大片土地……国师府名下的田庄,一部分被两个世家占去,孽家与第家枝脉尽断后……”
提到世家,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孽鸩,见对方面无异色,才放心地继续讲道:
“这些田庄亦到了朝廷手上。剩下的,要么农户占了,要么底下的教臣占了,其他的,便多半年久无人耕种,荒废起来。”
冬茶入教已久,曾经在号称大陈商会都城的东阳县,做县里娑衙的手下。
【娑衙,掌讼律断案者也】
地方上的娑衙几乎个个是大地主,和商会来往密切。而明日,都城玉宛的大娑衙,谭明,以及其他文教臣,根据教规,便要搬回国师府。
孽鸩头疼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莫非真要如当初所想,找文教臣借钱度过难关?顾平堇无耻亏无耻,不至于连下个季节的神礼都贪掉……
“我们去讨债!”
孽鸩双手握拳锤向石桌板。堂堂大陈国师,打秋风无门,家穷四壁,眼下只有讨债这一条路了。
名正言顺,简单粗暴。
干月与冬茶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冬茶咽了一口唾沫,瞪大眼睛,看向跃跃欲试的国师:
“向谁讨?”
“教内那些不规矩的。”
按说顾平堇也欠他不少钱,可惜当前是讨不回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跟那些偷偷摸摸侵吞教产的教众客气什么?
“可明日亓非等人便要上门,来得及吗?”底层教臣都住得很分散,短时间无法聚集。
“先逮着一家,把明天的难关度了,之后慢慢整治。”有系统在,不怕在顾平堇那里过不了。
“若那一家被薅的抗拒……”冬茶突然醒悟了似的,捂住嘴巴,笑笑,自知问了个蠢问题。
有干月霍岚商同良一阵恶霸变态二流子在,还有什么债能讨不来?
“离国师府最近的羊是哪个?”
冬茶在脚下账簿堆里翻找良久,终于查出确切结果: “珙、珙县麻巾,朱挺。”
事态发展太过离奇,冬茶答话有些虚弱。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新国师。
“一县之麻巾,肩负教化县民的重担,不呕心沥血研读《神摘》,物欲熏心,染指教廷田产!”孽鸩痛数头羊的罪过。
“今日杀鸡儆猴,自作自受。”
干月点头,含笑道:“自作自受。”
孽鸩满意地露出微笑,把此人的名字用朱笔圈起来,挽起袖子:“本宗登坛后第一道命令,你们记着,一会儿传给其余武教臣。”
干月与冬茶侧耳倾听,不敢懈怠。
“命!干月霍岚商同良三人,随本宗前去珙县,调,查当地麻巾私吞教内田产一事!” 孽鸩将“调查”二字,咬了重音。
珙县是都城玉宛管辖的一个小县城,人口,买卖,都差了都城一大截。虽说身在皇城脚下,珙县百姓可没享过多少皇帝陛下的洪福。
县里,东城区是富户高官聚集居住的地方,再往东走,能看到本县最肥沃的成片良田,估计下来,大概有五六百顷。一顷即十六亩或者十四亩。
大陈田制分南北中,北部与中部多使用亩来计算,南部地广人稀,水田黑田少,用顷来统计。同样,北部与中部一顷地是十四亩,南部是十六亩。
纵使按十四亩来算,这片良田可谓是格外招人艳羡了。
靠近成片良田的东城区,还建有本地县学堂。大陈各地方,除却国教掌管操办的县学堂,还有一些小型私学,村学,但规模与正规程度与县学不可同日而语。
良田之主,正是县学麻巾,外人称他为朱先生。
四月中旬这天,他外出而归,发现从前候在门口的家臣没出来迎接他。
出了什么事?朱挺纳闷不已,随手脱下束发的麻巾丢给车夫,自己走进再熟悉无比的家门。
硕大的宅院,空荡荡不见人影,四周安静异常。
待走进正厅,才惊觉里面堆满了人,自己的家臣,侍女,铺床丫头,全挤在一起,不是耷拉着脸哭哭啼啼,就是唯唯诺诺不敢看他。
“爹!”朱家大公子挣扎着哭喊出声,被身后人重新点了哑穴,才安分起来。
“朱先生可算回来了。”
朱挺心知自己摊上事了,腿脚发软,几乎要晕倒,一道清润少年音传入他耳朵里。
密密麻麻人群让出一条缝隙,声音的主人自缝隙中走出,来到他面前。
确实是个少年。
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过分成熟的端庄黑袍,上面绣有黑金与赤红相间的龙蛇纹路,黑长发披在后背,部分盘结,右耳戴一轮血月。
至于少年清秀俊美的面容,朱挺已经无心关注。
血月!
身为都城下属县城的麻巾,他曾在十一年前,亲眼目睹前国师第鹏登坛大典。那盛大的场面,无数威严庄重的教廷教臣,都深深烙印在他记忆里。
整个朱府,没人比他更了解,那小小一轮,血色玉石的含义。整个血教,敢佩戴血月的,有几人?
不管是哪个,他都得罪不起。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么一尊大佛?
少年在对着他微笑打招呼,朱挺却浑身颤抖不止,话也说不利索:
“您……您……”
少年笑眯眯地开口,下一句,即让对方如坠冰窖,深感大难临头。
“朱先生,大白日里取下麻巾,您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教务,有些承担不住了?”
这妥妥的来找茬的啊!!!
朱挺不住地抖动着身子,坑坑巴巴为自己辩解道:“臣只是,臣只是……”他灵机一动:“大人,臣的麻巾不小心被风吹走了!”
车夫安顿好马儿,此时正巧也赶来前厅,一边小跑,一边呼喊道:“老爷——!您的麻巾——!”
第20章 本宗点亮了生财有道
“原来风把麻巾刮到他手里了。”少年依旧笑眯眯的,只是口里的话,一刀一刀扎在朱挺心里。
他不禁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这找的啥拆台货啊!
“朱先生的儿子,今年可有二十了?”
“大人,臣错了!”
事已至此,面对上面的人,朱挺只能跪地求饶。白日摘下麻巾,蓄养小妾,生育后代,这桩桩件件,都能让他立刻被押上政律堂。
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被查出来,他纵横珙县几十年,安然无事,难道有人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