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留白下了楼，就听到陈敏学说，“苏先生，这么晚了，您还走吗？我已给您收拾了一间卧房。”
    “不了。”苏留白的声音。
    莫如期在楼上，看着苏留白拿了衣服，拉门而出。
    虽然莫如期并不欢迎苏留白在此留宿，但现在已凌晨了，苏留白依然往回赶，是不是屋里有谁在等他？莫如期忍不住想。
    因为晚上睡得很晚，莫如期醒得很晚。中途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还没有起床，就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开始莫如期没在意，纵然是苏留白早上突然回来，他也见怪不怪了。
    莫如期依然窝在被窝里睡。但渐渐的，就觉得不对劲，听脚步声，不止一人。而且是上了楼，进了书房。
    纵然脚步十分轻，但也感受得到一种声屏气的严肃。莫如期眼开了眼睛，就在这时，门被无声地推开。苏留白出现在他的眼前。
    莫如期坐了起来。
    “抱歉。”苏留白看着他，“吵到你了。”
    “怎么了？”莫如期坐了起来，打了个呵欠。
    “把你的电脑密码告诉我。”
    莫如期愣了。
    “今天早上公司所有的电脑都染上了病毒，把电脑里的所有文档，包括所有的财务报表都删除掉了。公司里涉及保密文档的电脑都是内网，包括我办公室中的其中一台。昨天这个u盘在你那台电脑上用过。所以，为了排除染感源，现在，要进入你的电脑里看一看。”
    苏留白说得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莫如期知道这里面的惊心动魄。
    特别是财务报表。而现在正是披露财务的时间，财务报表的丢失则意味着……
    “并不是只是你这台。公司所有的电脑都在排查。”苏留白说。
    虽然苏留白这样说，但昨晚上自己的电脑才插了他给的u盘，就这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公司的内线电脑全中了病毒。
    而且像苏留白说的，公司涉密电脑都只是内网。而只有自己的电脑联的是互联网。
    莫如期咽了口口水。他的电脑里装的有杀毒软件。但一些病毒，特别是有针对性的，这些杀毒软件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youeverhavethatfeelingwhereyou&renotsureifyou&reawakeorstilldreaming”（你是否常常觉得你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莫如期说。
    苏留白一愣，疑惑地看着莫如期。
    “开机密码。”莫如期说。这是《黑客帝国》里的一句台词。
    苏留白点点头。转身出了卧室。
    莫如期睡不下去了，迅速起床，梳洗完毕后，推门进了书房。书房里有三个人。苏留白、宋文和都站着，还有一个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看样子是技术人员。
    莫如期直接进去，如果真在自己的电脑上发现了病毒，纵然是无心之过，那也是他的责任。
    宋文和忙打招呼，“莫先生。”
    “怎么样？”莫如期问。
    苏留白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发现病毒。”
    莫如期依然没有松气的感觉。
    如果不是自己电脑出了问题，那就是他们公司的电脑出了问题。而刚才苏留白也说了，所有涉密的电脑都是不联入外网的。所以，病毒的感染不可能是由网上下载，而只可能是内部植入了。
    “虽然财务报表都被删除，但原始单据还在，应该没问题吧。”莫如期问宋文和。他也不是太了解这里财务制度。
    宋文和苦笑，“公司的原始单据能装上一卡车。没有一个月，根本整理不出来。但这个月，我们要向会计事务所提供财务报表，进行审计。然后进行网上公布。”
    这个莫如期还是知道的。因为白玉京是上市公司。根据《证券法》，是要进行各种财务披露的。
    而现在已是月底，还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
    “如果，不提交财务审计呢？”莫如期问。
    “如果不能按时提交审计，会赶不上年终财务公布的时间。然后公司的财务状况，证监会将直接把公司按亏损处理。”宋文和说。
    白玉京在苏留白的经营下，今年比去年增长了20%。净利润为12个亿。但因为不能及时提供财务数据，却会被证监会按亏损失理。
    联想到上次钻石证书做假事件，一瞬间，莫知期联想到董事会的那个决定：如果连续五年赢利，苏留白将获得公司30%的股份。
    苏留白对宋文和说，“你先回公司，从下面几个分店调一些可靠的会计人员上来，先把财务整理出来。”
    “好的，现在只能这样了。”宋文和说。“只是……”
    不用说，纵然调集各个好手，时间也是不够的。这么大个企业，底下又有100多间分店。就像宋文和说的，光是原始单据就要装上一大车。
    “你先回去，我去协调有关部门，尽量拖时间。”苏留白深吸一口气。
    宋文和脸露难色。上市公司财务披露是个硬性规定，纵然苏留白去争取些时间，但这边的财务依然要整理。
    没有一周大约是不可能的。
    莫如期这个时候，神色微微一动。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让苏留白欠自己一大笔的机会。
    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我可以把报表给弄出来。”莫如期说。
20.第二十章
    苏留白与宋文和同时看向莫如期。
    苏留白见识过莫如期的超强记忆，而宋文和也从苏留白嘴里听到过，上次的钻石证书作假事件，莫如期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但这次是帐本。不仅有汇总表，还有具体明细，无论从量来说，还是难度上来说，和上次都不可同日而语。
    “我昨晚不是看过一遍嘛，大致都记得住。”莫如期说。
    苏留白盯着莫如期。
    莫如期只是唇角含着笑。似乎在告诉他，他总是要欠他的。
    “苏总，我觉得可以。可以先请莫先生把财务报表默写下来。然后再让公司的会计看看，虽然财务丢失，但一些大笔支出收入，应该都有印象。纵然有些小出错，还有原始单据可查。没什么大问题，直接提交审核。一周后，这边的财务也会重新做好。”
    “行。”苏留白搓搓手指。
    他的本意，不想把莫如期给卷了进来。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却只有倚仗莫如期的记忆力了。
    昨天，他无意中把报表带了回来，向莫如期献殷勤，拿给他看。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会派上这个用场。
    “要辛苦你了。”苏留白说。
    莫如期一笑。
    的确辛苦。他只是个血肉之躯，并不能像电脑一样，对数据只是进行复制粘贴。
    这要靠他一点一滴回忆，再提取记忆，然后默写下来。
    “那就开始吧。”莫如期说。
    所有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涣散，他也不例外。
    所以只有尽快把报表写下来。
    然后宋文和征求莫如期的意见，是在公司，还是就在这里。去公司的话，还有财务人员可以一起协助。
    协助？他所有的协助，只是静静的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他。
    “就在这里。我一个人就行。”莫如期说。
    “你先吃早饭。”苏留白说。莫如期才起床，还没来的及吃饭。
    “不用。我现在不想吃。”莫如期说。
    并不是不想吃，接下来会有场恶战，他不想消耗他的能量。
    一起来的技术人员，断了网线，再次对电脑进行杀毒后，重装了财务系统。莫如期坐在了电脑前。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莫如期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安静。
    莫如期打开财务表格。头脑中的表格，以图片的形式存放在他的脑子中，他一格格地对比。
    填的最快的是汇总表。接下来是现金。
    这些东西都是强记的。越早回忆，越清晰，等到下午，他脑中的图片就会越来越模糊。
    莫如期十指如飞，敲击在键盘上。一时间，书房里只有细碎而持久的敲击声。
    但莫如期的耳朵听不到。
    他的五识现在都处于封闭状态。现在，纵然有人在他耳朵大声叫他的名字，估计他都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莫如期停了下来。接下来的数字有些模糊。
    为什么模糊？他追根溯源。因为这一页的数字不够漂亮。
    在他的脑海里，所有的数字组合在一起，都是一串有节奏的音符，有起伏的图画。
    如同山川沟壑。
    而这几行数字……
    莫如期抬起了头，头一晕。才发现自己有点想喝水。
    就在这时，有人把门推开。但莫如期的五识都还处于封闭状态。直到苏留白走到他眼前，莫如期的视线在他身上足足落了二十秒，才认出了他。
    苏留白手里端着个杯子。
    财务系统的显示的页数，第三十五页，表明已填了一半。
    而时间已过了三个小时。
    但在莫如期而言，却像只过了一瞬。
    “你怎么又来了。”莫如期一双眼睛的焦点，像是落在他身上，又像没落在他身上。
    苏留白只是苦笑。
    在这三个小时中，他推门进来了十几次次。想看看莫如期有什么需要。
    但莫如期完全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听不到一点这个世界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
    于是，他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直到这次。
    莫如期把杯子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是高糖高热的热可可。正好是他需要的。
    莫如期一口气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