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家仙草又溜了[穿书]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两人的面容,叶梓偏头与顾晏对视一眼,二人纷纷下马。
原先,顾翊就曾派人将一封信函送给叶梓,说想与叶梓单独见一见。
随那信函附上的,还有他的半片叶子。
那片叶子会是谁给他的,答案显而易见。
这件事当初是叶梓轻信于人,他今日本想找靖和帝换取诏书后,就独自来见顾翊,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第一步计划还没完成,就被某人逮了个正着。
底层士兵不认得两人的身份,问道:“你们是何人?”
顾晏正要开口,人群之后,忽然有人喝了一声:“都让开。”
人群朝两旁让开一道缝隙,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军走了出来。那人叶梓见过,正是在广陵时,跟在顾翊身边的侍从。
那人朝二人行了一礼,道:“我家王爷已经等待多时了,二位请吧。”
二人被引入主帅营帐当中。
营帐内,顾翊坐在桌案前,面前还摆着两只酒杯。
他抬眼一看,却是不满地皱了眉:“本王分明只邀请了小叶儿一人来此,顾子承,你有这么担心他么,非得跟过来?”
顾晏也不客气,淡淡道:“皇叔深夜约我的王妃见面,本王自然要小心些。”
顾翊啧了一声,吩咐侍从道:“去,再添个杯子来。”
“不必了。”顾晏道,“城中还有要事,我们不便久留。”
顾翊沉默片刻,偏头朝身旁的侍从吩咐了句什么。侍从应了一声,起身离开营帐。
顾翊对二人道:“先坐吧。”
顾晏拉着叶梓在桌案旁坐下。
顾翊给二人面前的杯子斟了杯酒,笑道:“军营当中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见谅。”
顾晏没去接,只是道:“皇叔就别绕圈子了,您想说什么,直说吧。”
顾翊轻笑:“所以我不希望你跟来,与你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
顾晏抬眼看向他,道:“靖和帝活不到明早了。”
顾翊动作一顿,顾晏继续道:“离开长安之前,我接了他的诏书。”
顾翊脸上的笑意彻底敛了下来。他的手指抚摸着杯沿,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先恭喜子承,总算得偿所愿。”
“皇叔,我们开门见山吧。”顾晏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退兵?”
顾翊抿了口酒,道:“我一路从封地打到这里,你说退兵我就退兵,我不是很没有面子?”
顾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交给顾翊。
顾翊接过信函,随意扫了一眼,就听顾晏又道:“这里面是我可以承诺给皇叔的东西,若皇叔同意,我愿以新帝的名义,与你休战。”
顾翊将那信函的内容看完,将其放到一边,淡声道:“瑞王殿下果真诚意十足。”
叶梓皱了皱眉。
顾翊又道:“可瑞亲王也不想想,我现在兵临城下,几万将士只等我一声令下,就将攻进长安。到那时候,我就能坐拥天下,你给的这些好处,我能拿到比这多千百倍。”
顾晏像是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道:“皇叔就这么自信,你能攻下长安?”
“实不相瞒,我早就已将周遭所有兵力调回长安。长安城内如今固若金汤,皇叔想攻下长安,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而且,远在西北的驻军,早在皇叔起兵时便收到了我的消息。算算日子,援军这两日应当就能到达长安。”
顾晏抬眼看他,平静道:“到时前后夹击,皇叔觉得是你的胜算大,还是我的更大一些?”
顾翊眉头微微皱起。
顾晏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样东西,不紧不慢道:“还有此物,我想皇叔应当会有些兴趣。”
顾翊这次连看都没看,问:“这是什么?”
顾晏道:“二十年前,靖和帝联合瑜妃,在长安城中散布瘟疫,谋害前太子的罪证。”
顾翊脸色变了变。
顾晏道:“皇叔,你若同意撤军,我会派人彻查此事,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并将其公之于众。我父亲,还有当年被卷入此事的百姓,我不会让他们枉死。”
顾翊眼眸微阖,许久没有答话。
就在此时,营帐被人掀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几人转过头去,一名老者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缓缓进了营帐。
那老者白发苍苍,身形消瘦不堪,精神倒是尚佳。老者停在众人面前,他看向顾翊,低声道:“王爷,老朽方才都听见了,您就答应吧。”
顾翊还是没有答话,顾晏却道:“这位应当就是传闻中那位妙手回春的医药天才吧?”
那老者摇摇头:“一把老骨头了,担不起如此谬赞。老朽方才在外面不小心听见了几位的话,还望瑞王爷赎罪。”
顾晏道:“无妨,先生不必如此。”
老者顿了顿,又道:“老朽二十年前识人不清,做了错事,好在上天垂涎,捡回一条性命。这些年多亏了静王照拂,才安稳活到现在。”
“王爷多年来一直殚精竭虑。可老朽心里明白,王爷只是想查清前太子殿下的死,推翻昏君统治,至于皇位……”
老者笑道:“王爷啊,你若真想做皇帝,当初还找瑞王爷合作做什么?”
顾翊长吁一口气,忽然往后一仰,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睨了那老者一眼:“葛先生,你今日的话也太多了,本王待你这么好,也不知给本王留些面子。”
老者连忙认罪:“草民之罪,还请王爷赎罪。”
顾翊摆摆手:“也罢,既然事情都说到这里,那便依瑞亲王的条件办吧。不过,瑞亲王还请牢记你今天的承诺,莫要言而无信。否则……”
他的目光在叶梓身上凝了片刻,笑道:“本王手里,可还抓着你的把柄呢。”
二人从营地离开时,天色已经渐亮。天边像是裹着一层淡色的绸缎,冷冽的风从山林中呼啸而过,仿若百兽呼嚎。
二人信步闲庭地骑马回城,刚入城门,便有人急匆匆赶来。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陛下他……陛下他不行了!”
没人知道靖和帝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昨夜他那短暂的精神恢复就像是回光返照,从那之后,就是不断衰竭。甚至很快,他浑身上下动也动不了,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顾晏和叶梓连夜离开皇城的消息没有隐瞒任何人,靖和帝躺在床上,听着身旁的人小声议论,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当中。
顾晏刚拒接了他的诏书,而后又拉着叶梓出了城。
他做什么去了?
投奔静王么?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担心,都在怀疑。
不知是谁起了先,说顾晏是临阵倒戈,即将与静王攻入皇城。妃嫔宫人开始收拾细软,取走自己能带走的所有东西,匆匆忙忙往皇城外逃。
皇城内一时间众人仓惶奔逃,再无任何秩序可言。
靖和帝寝殿的大门敞着,靖和帝孤身一人躺在空荡荡床榻上,周遭乱作一团。他浑浑噩噩,耳畔仿佛已经传来叛军攻破皇城的厮杀声。
忽然,有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晏带着人踏入了寝殿。
他从城门口接到消息,一路赶回皇城,稳住了皇城内的骚乱,这才带着一批太监宫人赶来了靖和帝寝殿。
靖和帝已经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到有人靠近,勉力睁开眼:“是你……”
宫人在殿内殿外跪了一片,顾晏跪坐在靖和帝身边,问:“陛下,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靖和帝眼神涣散,半晌,他气若游丝道:“孩子……保住这天下,其余的……按你的想法……”
他的声音太小,除了顾晏之外,没有旁人听得见靖和帝究竟在说什么。
顾晏伸手握住了那只苍老的手,温声道:“陛下放心。”
他话音落下,靖和帝眼中的光彩彻底散去,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这位一代帝王,在被病痛折磨一月有余,又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了一整夜后,总算是得以解脱。
没人知道靖和帝在死前曾留下过两封圣旨,更不知他早已拟下过诏书。最终,由最后见到靖和帝的顾晏,代为传了靖和帝的口谕。
——靖和帝要将皇位传于五皇子顾旭。
但念在五皇子年幼,尚不能担起大统,遂另瑞亲王暂代皇位,顾旭封为太子。待到太子能够独当一面时,瑞亲王再将皇位传于他。
顾晏把持朝政这一个月,明里暗里清除了不少忤逆他的大臣,因此,这封口谕出现后,虽有人怀疑,却无人敢反驳。
靖和帝驾崩的第二日,静王退兵,长安城的危机彻底解除。
顾晏既没按照靖和帝的想法接了诏书当皇帝,也没直接放弃皇位,而是挑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身为“代皇帝”,他只需要在意如何代替顾旭治理好天下,至于什么开枝散叶,保住皇家血脉的事,交给那位太子殿下就好。
顾晏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但皇位新旧交替,要处理的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顾晏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叶梓也竭尽全力帮他分担。
这日,叶梓处理完顾晏吩咐的事务,往回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上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叶梓还没走回王府,远远就看见一名侍从模样的人朝自己跑来,急匆匆道:“王妃,王爷他,他……”
顾晏还未继位,所有人仍沿用旧称。
叶梓一见这侍从的模样,还当是顾晏出了事。
明日就是继位大典,顾晏若在此事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叶梓来不及多问,拉着他往回赶。可他刚一转身,这侍从忽然迎面朝他喷洒了一捧白色药粉。
叶梓没有防备,吸了个正着。
那药粉应当是专为对付他调制的,叶梓刚一吸入,很快失去了意识。
待到叶梓再醒来时,正躺在某个十分柔软的地方。他动了动手指,才发觉自己浑身被绸布似的东西捆着,动弹不得,眼睛上也蒙了一块同样材质的绸布。
而更令叶梓惊诧的是,他身上除了那裹得严严实实的绸布之外,竟未着寸缕。
叶梓挣动一下,挣脱不开,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门扉被推开的响动,轻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梓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紧绷的情绪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不安了些。他丰润晶莹的嘴唇不自在地抿着,有些不难察觉的紧张。
身旁许久没有动静,叶梓偏了偏头,试探地低声唤道:“子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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