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萤虫到底是巧合之下使得商时景脑洞大开,还是尚时镜的确积累了无数星尘孕育了这些萤虫,尚是个未知数。
商时景当然也不会这么唐突就决定一件大事,四海烟涛之内能人辈出,易剑寒别的事情帮不上忙,找个修仙的昆虫学家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只被怀疑藏有星尘的萤虫便托付给了易剑寒,由他出门找人观察。
观察这个猜测到底是真是假。
之后的日子就是等消息,绣娘的手脚很快,衣裳且全无赶工的粗制滥造,反倒是十分精细,大概是有人吩咐了加急,商时景第二日就到手了一整套完整的秋衣。
易剑寒作为城主,待遇自然不能比他差,最初时看着虫子吓得瑟瑟发抖,可新衣服到了,又很是嘚瑟,旧衣全换了下来,平日里只穿新衣,他近来习武久了,身姿矫健,眉宇间自有一股精神气在,竟显得十分有魅力,当然只限于不开口的时候。
他好似正在淡忘杀人带来的负面影响。
商时景觉得这挺好的。
终于有了换洗的衣服,商时景也能安心洗个热水澡,从澡盆里出来的时候,商时景还因为衣服的香气不熟悉而怔了怔,绣娘缝制的衣裳也熏过香,这好似是一种默认的习惯了,为了除虫或者是去味。香气并不难闻,只不过不是尚时镜习惯的那种,好在商时景很喜欢。
在四海烟涛的时候,商时景总会特别自在些,这儿没有人非要他去做尚时镜,也不需要日日注意尚时镜喜欢什么,他可以喜欢自己喜欢的,做自己想做的。这种安逸的日子最是容易消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六日,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于长策的御用奶妈一直都没有来。
盈月没有来,那么于长策的抚养计划自然是要变一变的,商时景仔细想了想,往练武场走去,这几日来易剑寒都待在那儿。宋舞鹤的身体需要昆仑珠来治愈,他已上了贼船,心中虽不愿意用此至宝,但是无奈他与祝诚总得有一个人让步,而对宋舞鹤来讲,自结交以来,祝诚已为他让步的太多。
宋舞鹤有时候会想:也许今日结果,就是报应。
当日邪道中人肆无忌惮的笑话,还同道同门毫无遮掩的鄙夷,都如同火烧针扎般折磨着他,宋舞鹤自认无愧于天地,却不能否认他与祝诚确实有私交,连累师长师门受辱,如今又利用昆仑珠治愈自己的伤势。
他的确是个无耻之徒。
易剑寒可没宋舞鹤那么多的心理负担,也懒得去当什么心理治疗师,做法简单粗暴,到底要不要用昆仑珠疗伤由他们自己决定,免得最后吃力不讨好,还要倒背黑锅。最终宋舞鹤这条胳膊也没能拧过祝诚的大腿,毕竟祝诚的理由相当靠谱,眼下祝诚为他断去两臂,又有伤势在身,带着宋舞鹤无疑拖累,虽说这会儿易剑寒与商时景确实待他们恩同再造,且不求回报,可若有一天突然翻脸呢?
宋舞鹤问心无愧:“那宋某便将这条性命还给他们。”
祝诚差点气晕过去,他折腾出这么多事来,难道是为了让这个木头脑袋去白白送死的吗?好在他清楚的很,宋舞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在乎他的,因此只是稍稍费了些唇舌功夫,总算是说服了宋舞鹤。
等到两人商议完了,易剑寒这才开始动手治疗,宋舞鹤的身体不是一日两日能恢复的,两人又同是剑术方面的大家,因此治疗过后,经常下场切磋,不用真元,只比剑术,而且点到为止。易剑寒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事实上他作为肥鲸的那一面,已经开始慢慢消失,变得只在商时景面前出现,更多的时候,他已经越来越接近书中那个易城主了。
只是比易城主要更和善可亲些。
易剑寒不会荒废修行,宋舞鹤自然也不会荒废剑术,说是切磋,实则也是互相学习。
两人十有□□是在练武场,商时景敲定主意要跟易剑寒谈谈于长策的事情,便直接往目的地出发,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山摇地动,整座烟涛城好似一艘撞上巨大礁石的巨船,瞬间在海浪之中翻涌颠簸了起来。
来不及思考的商时景下意识抓住身旁的木杆,这股巨力来得奇怪又突兀,倘若不是他反应极快,整个人恐怕就要被直接抛飞了出去。纵是如此,他也如同一只鲤鱼旗般在空中飞了一小会儿,好在这撞击只来了一下,整座烟涛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远处传来城民吵吵嚷嚷的声音,惊怒有,恐惧也有。
不少武卫分散开来,如游鱼般贯穿而出,大概是去安抚城民了。
奇怪,难道是有人打上山门来了?
商时景心惊肉跳,站稳之后便立刻往城门口奔去,城门口几乎没有什么人,大概是全被赶回去了,不过他当时正在城中心,因此在赶路时看到了不少人抄出了擀面杖、毛笔、斧子等等生活用具,暗暗藏在建筑之后,看上去像是立刻就能跟入侵者拼个你死我活。
到时已经不早了,不少武卫都被赶走了,这也正常,这股力量澎湃而凶猛,武卫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没必要增加徒劳的伤亡。
易剑寒与宋舞鹤两人站在城门口,手中都持着剑,城门大开着,可以看见前方的结界已经被撞得几乎粉碎,只是勉强维持着完好,有不少地方已经碎成齑粉,无声无息的落入水中,而今摇摇欲坠着,再也承受不起一次重击。
只不过是一击……
商时景震惊无比,结界很快就破了开来,无数水汽从那个缝隙处喷了进来,只见得结界外碧浪滔天,高高的浪潮顶端站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她浑身上下都被碧涛包裹着,穿着一件青蓝的长裙,双手交错,指若兰花,忽然猛然一跃,犹如灵蛇般引着涛涛海水一同涌入了烟涛城内。
少女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水流最是温柔也最是凶猛,宋舞鹤与易剑寒相□□了点头,两人同时出招,宋舞鹤的剑势稳如山岳,静似止水,平平无奇却又滴水不漏,沉剑挽涛,将这滔天之浪硬生生阻隔在了大门之外;而易剑寒却似一点寒芒,人剑合一,自水中腾挪辗转,趁着宋舞鹤的剑势直刺女子心口。
“主人呢?”
少女既不躲也不避,伸手直接抓住了易剑寒的长剑,素手轻轻一握,鲜血自她掌心滴落,却也将心神化在剑中的易剑寒直接震了出来,梧叶剑哀鸣许久,慢慢在少女手中失去了声音。易剑寒面若金纸,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手中紧握梧叶剑,身形一沉,摇摇晃晃的便坠入浪涛之中。
长剑脱开了手,少女懵懂的看向了城内。
没了易剑寒在前方挡住所有攻势,宋舞鹤自然更不能支撑,只能勉力将长剑没入地下,自己也喷出一口血来。
海浪来了又退,将一切都抹消了去。
易剑寒疼得几乎不能起身,海水之中,他纵是疼掉几滴眼泪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满面湿漉漉的,视野有些看不清楚,伸手将咬破了口子的嘴角擦了擦,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伸手汲取老龟的灵力,梧叶剑紧握在手中,几乎要勒出血痕来。
“别动。”少女忽然说道,她眨了眨眼睛道,“你这样很伤身体的。”
声音关切,神态纯净,好似刚刚打破结界,伤了两人的人并不是她。
商时景早就放出万长空,叫他开启护罩,将一众城民全部保护在了身后,因此并未受到波及。易剑寒摇摇欲坠,只撑得一口气未散,倘使这口真元泄出,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如何会听这入侵者的话,倒是商时景心念一转,忽然从万长空身后现出身体来,挡在摇摇晃晃的易剑寒身前,也不管水流冲刷,缓缓道:“你家主人是否是个婴儿?你是不是叫做盈月?”
他看似镇定冷静,实则心中慌乱无比,全是在赌。
也是在拖延时间,让易剑寒恢复过来。
少女欢天喜地道:“你怎么知道!是啊!我叫做盈月,你见过主人吗?!”
她口齿清晰,可神态却有些稚嫩无知的模样,商时景心中古怪,驱使万长空抱住易剑寒,谨慎道:“你既是来找你家主人,为什么要攻破结界?”
“因为它拦着我找主人了呀。”少女歪了歪头,皱眉道,“他们俩也不让我进去,我不想伤人的,我这里有药可以治他们俩的伤,你要是带我去见主人,我就给你。”
商时景看着盈月若有所思,此刻却容不得他多加思考,只缓缓道:“这是他家的门,你家主人之前差点被人淹死,是他好心收留了你家主人,你却打破了他家的门,把他打伤了,他当然以为你是坏人了。”
“啊……”盈月掩唇小小惊呼了一声,几乎没有怀疑商时景这句话的真假,脸上立刻流露出歉意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让我去见见主人?他怎么会被人家淹死呢?是谁这么坏,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他好不好,有没有被吓到?”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商时景将宋舞鹤扶了起来,试探道,“我还可以让你留在这里照顾你家主人,毕竟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他真的是你的主人,那么他在哪儿,你就应该在哪儿对不对?不过,你如果想要留下,得帮他们俩治好伤势。”
盈月点了点头,声音娇娇甜甜的,她合掌笑道:“是呀!主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如果你可以让我留下来照顾主人,那我就帮你治好他们。”
她的确有些不通人情世故……
商时景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道:“那你随我来吧。”
盈月自然乖乖跟上,城门再度合上,潮浪退去,破损的结界被深藏海底的老龟无意识的重新修复起来,除了湿漉漉的地面与房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万长空一手一个,带着重伤的宋舞鹤跟易剑寒尽忠尽责的跟在商时景身后,盈月好奇的看了他几眼,不过很快心神就被即将能见到的主人夺去了。
这些天都是沈大娘在照顾婴儿,商时景自然是带着这少女往沈大娘那处走去。
众人都知商时景与易剑寒感情亲厚,见他悄悄摇头,又勒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因而没有爆发出来,不过都憋屈十分,心中沉甸甸的,紧握着武器不肯放松;沈大娘更是怀抱着婴儿,警惕无比的看着盈月。
“沈大娘,你将孩子给我吧,这位姑娘是他的家人。”商时景伸手去接,沈大娘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婴儿递了过来,小娃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咯咯直笑,他眼睛虽然张得开,但却未必看得清世间万物,自然对方才的动荡也毫不知情。
即便知道,想必也没有任何想法。
盈月倒是没有吵着嚷着要抱孩子,而是探过脸来,婴儿正伸出小小的手来,咿咿呀呀的乱叫,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捏了捏那只小手,欣喜道:“哎呀!真的是,真的是小小主人!”她笑得欢畅,眼角却无声无息流下了泪来,急忙抹了抹,又抬头看着商时景道,“我终于找到主人了……我在给他们治伤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抱着小小主人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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