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其中的异类便是尚时镜此人。
尚时镜这人自是十分聪明,倘若有什么事情没有了法子,找上他,只要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十有八九总是能有方法解决的。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南霁雪才会这般忌惮他,因为就连她也不清楚,自己曾经求助于尚时镜的那些过往,那些细密的蛛丝马迹,那些自己都会忽略的前尘,是否都在尚时镜心中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
南霁雪实在见过太多次了,谁都不知道何时,尚时镜会将陈年的求助化为锥心的利刃,迫使对方“心甘情愿”的为他驱使。
这几日的尚时镜,实在是过于温柔,也过于沉默。
纵然未曾感觉到异常,也看不出夺舍的模样来,可是这样温柔体贴,沉默寡言的尚时镜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因而尚时镜难得宽容忍让,甚至连二哥的粗鲁行径都不计较的情况下,南霁雪依旧出言挑衅。
其实往日里头的争执也并不少见,毕竟两边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吵嚷起来,又多数不是尚时镜的对手,要说动手,也不好欺负尚时镜修为低微,众人都司空见惯了这种口舌之争。这次紧张,实在是因为老三态度温和无比,因而突显得南霁雪刻意挑衅。
风徐来跟张霄曾有次心有不平,故意整了整尚时镜,之后的下场也不必多说,总之这两人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再不敢惹是生非,起码是不敢在尚时镜面前闹事。
纷争是纷争,点到为止,当时说什么都不妨事,可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之后心有不平,暗箭伤人,难免伤了兄弟和气。
尚时镜生性孤傲,偏生根骨奇差无比,又有个聪明脑袋,因而平日里虽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人家倘若害他一分,他定是要还人百倍的,自家兄弟倒是打个半折,至多还五十倍。
六人结义之后,尚时镜虽不会私下刻意算计自家兄弟,但是只要交谈之间不合心意,言辞辛辣,叫人吃些苦头却是常见之事。南霁雪暗暗想道:莫非是北一泓之死,叫三哥的的确确心生愧疚不成,前往四海烟涛一事,他定然猜出我们的目的,却并未明里说破,反倒关怀二哥伤势,之后我对他心生怀疑,故意出言试探,三哥也只是点到为止……
南霁雪并非良善之辈,只是她的心眼比起尚时镜来,简直像是个睁眼瞎,她左思右想也猜不出来尚时镜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虽觉此事怪诞奇异,有叫人怀疑的地方,但也没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可抓,总不能说尚时镜难得不搞事,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她脑子又没有毛病。
南霁雪曾经跟尚时镜杠上过,知道这人的一句话能拧绕出十八个意思来,她能想到之后的两三步,尚时镜就能把整个局面都想完。截杀万长空那会儿,是南霁雪输得最惨的时候,不光是她,老二跟老六都吃了瘪,更别提老五了,北一泓这么大个目标放在那,简直像是对尚时镜高声叫嚣:快来利用我,我的弱点就在这里。
尚时镜是通晓人心的魔鬼,他的福缘根骨怕是都长在了脑子上,如今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实在叫南霁雪不安。
莫非四海烟涛与苍莽遗迹有什么相关?
南霁雪心念一动,想起商时景来苍莽遗迹之前曾经说过各大门派有所争斗,近来正邪冲突越发激烈,莫非是与此事有关。然而四海烟涛避世多年,门下又多是不务正业的杂修,要说评戏唱曲,谈经论道,倒是个个皆是好手,可若想找几个有用之人,怕是不多了。
又或是,四海烟涛之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存在?
春云六绝再度启程,还是来时一样的安排,南霁雪忧心忡忡,生怕给詹知息相亲变结仇,就在路上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巫琅。巫琅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阿雪,也许时镜他只是突然良心发现,也许他……”
巫琅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南霁雪欲言又止,最终叹气道:“大哥,这话你自己信吗?”
当然……不信啊!
巫琅的手落在金轩乘上,沉思片刻道:“假如当真如你所说,阿雪,我倒觉得此事不必紧张了。”
“为何?”
“时镜向来无利不起早,从不肯做亏本买卖,四海烟涛惯来中立,并不偏向任何一方,若非必要,时镜绝不会无端招惹。况且他心情这般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言语之中的挑衅,想来他定然是有十拿九稳的心思从四海烟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南霁雪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想与易剑寒结盟?”
“拥有共同利益的陌生人,远比亲人挚友更为可靠。”巫琅缓缓道,“既然目的相同,对于时镜来讲,双赢总胜过结怨,他做他的事,你做你的事,并不冲突啊。只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为何会觉得时镜的态度是因四海烟涛而有所改变。”
南霁雪冷笑一声:“三哥对苍莽遗迹兴致缺缺,可是提起四海烟涛……呵,他那样的态度,也叫没兴趣吗?只差张口告诉我他对四海烟涛多么在意跟了解了。”
巫琅不置与否。
“大哥说三哥是想与四海烟涛结盟,恐怕也远不止是凭借我这样的推断吧?”南霁雪也发现些许不对,笃定道,“方才你一人去寻三哥时,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万千古吗?”
“他不是死了吗?”南霁雪神态有些不自然,“当初我们截杀万长空,他临死前请我施以援手,可等我们前去,万千古生机已绝,你将他那痴呆儿子送到了玄天门山脚下,怎么,有什么意外吗?”
巫琅缓缓道:“时镜也知道此事。”
南霁雪大惊失色,手中缰绳一扯,面上顿时一阵古怪,金轩乘急停下来,金色的马蹄处激起火花阵阵,她张了张口,瞠目结舌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尚时镜怎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商时景:【喷嚏】我是不是被人阴了……
尚时镜:你只是被套话了。
第十五章
修士之间无冤无仇却因为各种缘由相杀斗法的并不在少数,万长空请托杀害自己的仇人去救弟弟此事,听来虽然叫人发笑,但事实上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万长空与春云四绝的仇怨只截止于他们五人之间,既然万长空身死,那一切旧账自是一笔勾销,再不殃及他人。万长空心知自己在劫难逃,便在临死前委托南霁雪帮自己走上一趟,最好能救下万千古一家三口,只可惜南霁雪还是去迟一步,万千古夫妇已死,只剩下个痴呆儿子万归,万夫人姓虞,南霁雪便与巫琅为他改名换姓,将其送到玄天门下,避开追杀。
此事本应只有南霁雪与巫琅两人知道,就连参与截杀万长空的其余三绝也不该知情,更不要提尚时镜。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巫琅顿了顿,轻声道,“老三他,恐怕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了,我之前去寻他,见他与虞忘归待在一起,我之后故意问他,十年后再见,他是否是当初旧事未了,他转开话题并不回我,却对我知晓虞忘归此人全然没有半分惊讶。”
南霁雪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当初咱们二人所做之事,他事实上全都知道?”
知道此事其实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只是此事十分隐秘,尚时镜绝无道理知道。南霁雪在乎的自然不是尚时镜知道自己帮助了万长空,她所恐惧的,是许许多多她不希望尚时镜知道的东西,尚时镜是否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万家连万千古都不肯认,更别提万归,还是让他继续做虞忘归吧。”巫琅轻轻叹息道,“玄天门是名门正派,时镜绝不会跟他们合作,他主动接近虞忘归,我想,他也许是想挑起万家与玄天门的纷争,借四海烟涛掩人耳目。”
南霁雪虽然对尚时镜闲着没事就想搞搞事情,好浑水摸鱼的性格十分了解,可听到这段分析,还是忍不住扭曲了一张俏脸,她动了动嘴唇,想起当初万长空的事情来。
截杀万长空此事,其实本与尚时镜没有关系。
只不过尚时镜提出假如万长空身死,他想要得到万长空的尸体,而交换的代价是,他会找一名高手帮春云三绝压阵——这名高手自然就是北一泓,不过想也知道,最后还是被詹知息揽了下来。
万长空死后多年,南霁雪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越想越觉得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她总觉得与万长空结怨起,自己就彻底掉入了尚时镜的布局之中,只是无奈找不到任何证据。也正是因为如此,南霁雪才会将截杀万长空一事,列入自己人生最失败的一项决定当中。
“不错。”南霁雪略微沉吟片刻,冷静道,“苍莽遗迹之时,他就已经说过各大门派明争暗斗,耗损严重,而长生者的遗迹近些年来越发稀少,按照他的性子,在此刻动手,也并不奇怪;他接近虞忘归,想来是想借当年万千古之死一事,挑拨玄天门与万家,虞忘归现被玄鹿子收入门下,按照玄鹿子护短的性子,倘要对抗万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巫琅接口道:“四海烟涛是出了名的杂学之处,龙蛇混杂,历来城主只潜心研究武道学问,避世不问凡俗,易剑寒却是个例外,生来就火性非常,老三如果借四海烟涛作为遮掩,避人耳目简直是易如反掌。”
两人沉默片刻,南霁雪苦笑道:“你我冥思苦想,也才不过得到这些线索,只知他预备设下此局,他真实用意到底多深多狠,又有什么企图,我实在想不出来,只怕等他布局结束,我也不知哪些事是随了他的心意。”
巫琅轻声叹息:“事到如今,咱们还是着眼老五,想来老三行事总有分寸的。”
这句话,老实说,巫琅自己也不信,只不过是无用的安慰。
只是单纯见个男主外加被上帝视角坑了一把的商时景还不知道自己的种种行径已经被南霁雪跟巫琅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正美滋滋的幻想着四海烟涛的风景。
四海烟涛此名取得很随性,四海是取众之意,烟涛则是因为四海烟涛居于海面之上,波涛渺渺,被烟雾笼罩其中,城中人看外清清楚楚,城外人却是雾里看花,不少出海打渔的凡人渔船即便经过四海烟涛,也会转风离去,并不会太过靠近。
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迷雾阵,对修士而言,自是不值一提。
四海烟涛此城其实是修建在一只通灵巨龟身上,巨龟陷入长眠,沉在海面上起起伏伏,随风而行,随浪而往,因此四海烟涛在大海上的踪迹也是捉摸不定。不过无论怎么辗转,这巨龟的背上仍是巍然不动,烟涛城宛如落定平地之上,绝无任何颠簸翻覆的可能。
要说找寻,其实倒也很好找寻,同渡舟在云海之中起起伏伏,只见底下忽起风浪,前方乌云浓皱,几艘渔船在翻腾的海水之中起起伏伏,那惊涛骇浪不管不顾就要拍打而来,眼看那几艘渔船就要丧命海口,海上顿生烟雾,只听得号角声响,五彩光芒乍起,那凶狠浪潮竟止住声势,仿佛被什么东西阻住,硬生生拍散在虚空之中,又怒吼片刻,见实在奈何不得,这才尽数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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