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上
洛金玉也没见过沈无疾这样,毕竟以往自己不说话,这人都要贴过来说一万句话,自己一旦开了口,这人就立刻黏得扯都扯不下来,哪像此刻这样冷漠。
他一时讪讪,一双手蜷缩又舒展,舒展又蜷缩,犹豫许久,试探地轻轻戳了戳沈无疾的肩膀,立刻又收回手来,局促地又叫:“无疾。”
沈无疾差一点儿就要火速回头了,硬生生忍住这本能冲动,捂着脸,不说话。
洛金玉为难得不行,心也慌,道:“抱歉,我不该和你赌气。我非你,又岂知你的不安心情。是我想当然了,我向你道歉。”
沈无疾这才有了些许反应,轻轻地“哼”了一声,回头轻飘飘看他一眼,飞快收回目光,继续看地面。
倒是不哭了。
洛金玉却还是见着了他那脸上未干的泪痕,那哭得红红的眼圈,那委屈得要命的小眼神,心中更为怜惜,语气越发轻柔,一面将怀中手帕递过去:“你擦一擦。”
沈无疾不接。
洛金玉哪儿遇过这样的事,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想沈无疾教自己怎么哄他……想来想去,洛金玉还是做不出主动去揉人心口的举动,只好木头似的地呐呐道:“你别生气了。男儿丈夫,这样多不像样儿。”
沈无疾还是不理他。
洛金玉已经没招儿了,在原地焦虑一阵子,不知还能说什么,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你在这做什么?”
西风强作镇定道:“我打水啊。”
“水呢?”管家问。
西风急忙使眼色,一面道:“这不手上端着呢吗。”
管家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哦”了一声,立刻懂了,道:“这水都凉了,你敢给谁用?重新打一盆吧。”
“好。”西风道。
管家便不看躲在墙角的西风了,领着人进了院子,对沈无疾与洛金玉行了礼,然后道:“老爷,喜服取来了。赶得急,只能用现成的,怕尺寸上有些不合适,裁缝跟着一起过来了,您与洛公子先试试,若哪儿不合适,现改。”
沈无疾这才说话,他冷冷道:“试什么——”
“好。”洛金玉道。
沈无疾的话音戛然而止,回头仰着脸看洛金玉。
洛金玉低头看向他,竭力作出自在模样,实则心中很是紧张,问道:“不是说今晚成亲吗?”
沈无疾悻悻然道:“你不是有一万个理由说不行吗?”
“倒也没有一万个这么多。”洛金玉严谨地纠正。
沈无疾:“……”
洛金玉接着道:“可是要尽早成亲的话,确实是我与你有言在先的。”
沈无疾一时怕自己在做梦,一时又怕是洛金玉在梦游,没敢说话。
洛金玉看着他,藏在袖中的手又蜷缩到一起,直愣愣地问:“你又不愿意了吗?”
“没!”沈无疾立刻出声,可犹豫一下,又问,“不管你那先生了?”
“那是你爹。”洛金玉无奈道。
沈无疾又“哼”一声。
洛金玉叹了声气,将心一横,道:“我如此做,确实有愧先生,恐百死不能赎罪。”
沈无疾神色一黯。
“我会向他负荆请罪。”洛金玉抱着十二万分的决绝与勇气,如此慎重说道。
沈无疾:“……”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明先生沉痛地押着小儿子去洛母坟前负荆请罪= =
被爹打个半死的明盟主则躺在病床上质疑这一切其实都是一个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拖他下水,呵,这满是谎言的世界,怪不得后世说什么弟弟行为。
第122章
话已说到了这, 沈无疾又不是傻子, 哪还会继续僵着, 他赶紧一个骨碌从门槛上起身,紧紧将洛金玉的双手揣在怀中, 脸色也瞬间变了,再恳切真挚不过地道:“咱家与你一起向爹去负荆请罪!”
洛金玉:“……”
这人眼见“有利可图”, 改口可真快!
洛金玉也实在是对这样的沈无疾无可奈何、啼笑皆非, 只能默然叹了声气, 暗道日后必定要努力教他改了这番不良的性情。
沈无疾得了这天大的便宜,仗着洛金玉愿意哄, 自然是又要卖乖的, 他揣着那双手, 嗔道:“每一回都这样,总要咱家先伤心难过地哭一阵子,你才服气, 索性你怎么不直接在最初就应承了?省得闹这一番,叫其他人看笑话。”
闻言, 饶是洛金玉也有些无语,半晌才道:“你见好就收吧。”
见这石头又不愿意哄了,沈无疾顿时咳嗽一声,见好就收,岔开话头:“那,快,试试喜服。”他一面对管家招手, 一面又问,“宴席的菜肴备好了吗?”
管家示意丫鬟们将喜服捧进屋里放好,接着稳重答道:“回老爷的话,好在府中野味山珍、新鲜蔬果都是常年备着的,喜饼喜糖这些,也立刻都着人去铺子里买了好的。小的还急请了相关的人请教喜宴菜式,清点之下,哪儿都是妥当的。都感慨呢,就是忽然这么急,却也没有纰漏,可见老爷与洛公子的喜事是天定的。”
洛金玉听多了沈府人总爱见缝插针地溜须拍马,起初不习惯、也不喜这种氛围行为,可这若无伤大雅,亦是他人自由,他也不便出言指责纠正,只好随他们去了。可沈无疾却自然是爱听好话的——正因他爱听,府里这些人也就爱说——听了便笑道:“还用你说?”眉眼间皆是喜气快乐,又欲语还休地瞥了一眼洛金玉。
洛金玉:“……”
他不太自在,只好在装聋作哑之外,加上一个假盲。
沈无疾又道:“金玉,这还要和你再说一说。”本来是要强娶,就没打算说,可如今不是了,那还是说吧。
洛金玉这才开口:“什么?”
“恐委屈了你。”沈无疾不舍道,“今儿成亲,一来是急就,二来,想着你不爱铺张,咱家就没打算多办几桌酒,只想着禀明皇上,再就请何方舟几个与咱家向来亲近信任的,加上明庐,再是府上这些人,至于文武百官还有其他,就没请了,也没对外大张旗鼓的。”
其实还有一点没说,却也是沈无疾最忌讳的:他其实仍是心虚的,虽仗着一腔自私哄了洛金玉愿意,可还是怕其他人会因此看低了洛金玉。阉人大多是与宫女一类私下里对食,宫里虽无明令禁止,却也到底上不了台面去说,此外,古往今来也有太监明媒正娶,可说到底,旁人哪又不会议论纷纷、说得极为难听不堪呢?
因此,以沈无疾爱炫耀的性情,他想疯了要昭告天下,说自个儿就是吃着了天鹅肉,可一想到那些可畏人言,只能忍住这冲动,尽力低调行事。
洛金玉没想那么多,只道:“原来你是说这个,我觉得这很好,并无委屈一说,说实在话,若是人太多,我也不认识,更觉不自在。”
沈无疾忙道:“你也可以请你想请的亲近朋友。”
洛金玉以往确实有不少朋友,可他想了想,再耿直不过地说:“还是别吓着他们了。”
沈无疾:“……”
洛金玉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容易令人想歪,忙解释说:“不是我觉得你我成亲之事不好,而是说,东厂这些……有点吓人。”
沈无疾悻悻然道:“倒也是。”他不再提让洛金玉请人的事儿了,心里面又有些微妙起来,哀愁地暗道,说来说去,咱家到底在他那边是上不了台面的,何必特意说要请人,反而落他面子,嗳,咱家也是一时激动,竟昏了头。
却听洛金玉接着道:“何况,我也有多年未曾与他们来往,近日我那事刚了,也未曾与他们正式恢复干系,一来就请人吃喜酒,好似有些不妥。”
沈无疾下意识道:“也没什么不妥,咱家又不是图他们礼金,出席宾客每人都备了厚重回礼呢,保准叫他们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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