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上
沈无疾勾着唇角,偏着头,问:“怎么,洛公子到这时候了,还秉承君子端方这种废话,连个茶盏都不敢伸手抢?”
洛金玉收回手去,恼羞地扭头看着别处,不要理他。
“可真是好修养,”沈无疾笑着道,“不愧是咱家供在心尖儿上的好金玉,咱家就爱你这样儿。你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一嗔一瞪,都仿若有根丝线牵引着咱家的心肠,哎哟!”沈无疾放下茶盏,捂着心口,道,“可疼了,却疼得欢喜。”
“沈无疾,我在与你说吴大人的事,你休得顾左右而言其他!”
“咱家就是在和你说吴为的事。”沈无疾眯了眯狭长凤目,微笑着道,“咱家是想告诉你,咱家与你不一样。若咱家是你,刚刚咱家就将那茶盏一把夺过去,往地上摔个粉碎,再捡一片能用的,朝着对方的脸上划过去。他不是爱品茶吗,咱家划烂他的嘴,把他舌头割了,看他怎么品!”
洛金玉脸上的血色褪去,却毫无惧色,定定地看着沈无疾,半晌,他冷冷道:“公公不愧是东厂出身。”
沈无疾仍然笑着:“可别,这算什么,东厂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咱家可没敢说,怕吓着了你。”他又道,“你可知那位吴大人是为了什么事弹劾咱家吗?”
洛金玉道:“为了我出狱一事。”
沈无疾挑眉,刚要开口,便听洛金玉道,“我先前只道是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却不知其中仍是沈公公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游走多方,这才令在下出了狱。”
沈无疾的笑容渐渐淡去,道:“因此你若为吴为说话,可就有些许尴尬了。”
洛金玉道:“非也。今日洛某请西风公公叨扰沈公公,其实是为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请公公明理是非,不要为难吴大人。第二件事,便是向公公辞行。洛某厚颜,先行回家乡安顿亡母孤魂,待事一了,自会回去牢中,令这段错事自洛某起,也自洛某终,既不拖累公公,亦不牵连吴大人。”
沈无疾能被他气死:“咱家还是头一回见出来了还眼巴巴自个儿回去的!你当那里是你家?”又缓和下来,循循善诱,“你不要赌气,金玉,咱家与你争吵,是家里的事儿,你可别干傻事。”
若换了是别人,沈无疾倒还不会这么急,因这种傻事,他还不信别人会去干,无非嘴上说说罢了。
可这话从洛金玉的口中说出来,沈无疾可就信了,还十分相信!他可信洛金玉能干出这事儿了!
“你可别读书读傻了。”沈无疾急切地劝道,“咱们暂且不说吴为,只说你。你本就是被冤枉的,本就不该遭那场牢狱之灾,因此你出来是理所当然之事,何必去管是怎么出来的?你若是为咱家担忧,那就更不必了,咱家如今哪怕这么件事儿。皇上也都知晓了,就说了我几句,这事儿就当是过去了。”
洛金玉却道:“我蒙冤入狱,自会继续鸣冤,也绝不会认罪,直到真相大白那日。”
“你这书呆子!”沈无疾猛地双手捧著他的脑袋,道,“脸小,脑子也小,怪不得转不过弯儿来呢!”
洛金玉:“……”
他脸上一热,忙挣脱沈无疾这没头没脑的动作,“你说话便说话,怎么总要动手动脚?”
“你在牢里还少了被人动手动脚?”沈无疾反问,“你手上的药可还涂着呢,你当咱家至今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当人家曹御医是瞧着你好看,方才殷勤地给你多看看手?”
洛金玉:“……”
洛金玉心中烦乱,道,“这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哼哼,是不是一回事。”沈无疾悻悻然道,“宁可被人打,也不肯被咱家轻轻碰一碰,好似咱家的身上淬了毒,碰一碰,便要烂心烂肝。”
“……”洛金玉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每与沈无疾说话,总也正经说不了几句,无论说些什么事,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地回到龙阳断袖的事儿上,简直荒唐,简直荒谬,简直——沈无疾简直不可理喻!
就沈无疾这样儿的人,竟做了司礼监掌印,竟是深受当今皇上宠信的心腹要人……怪不得朝纲紊乱,国之不国,贪官佞臣,邪道丛生!
作者有话要说:洛金玉:社会责任感上身,对国家的未来忧心忡忡。
啊啊啊啊我记错了!我以为我放了今天的存稿!刚想看个评论,才发现!补上!QWQ
第39章
洛金玉纵有满腹愤怒, 却记着因自己而遭殃的吴大人之事, 便忍气吞声道:“其他的话都无需多说……”
沈无疾抢白道:“怎么的就无需多说了?咱家偏偏就想说其他的话, 咱家偏偏就只想说其他的话,你待如何?”
洛金玉佯作没有听见, 继续道:“洛某再请公公放过吴大人。公公有如今权势地位,亦是倚仗江山所在, 若无吴大人这样敢于直谏的忠臣, 社稷难免危亡, 公公自然就会成为倾巢之下的破卵,并不划算。”
沈无疾气得反笑了:“你说得好似少了个吴三, 社稷明儿就会亡了似的。他吴三比我痴长了许多岁, 打小便是吴国公府的三少爷, 锦衣玉食的供着,往来全是达官显贵的,出仕便是他人得挤破了头抢个几十年还不定能坐上的位子, 怎么的,曹国忠不是他扳倒的, 是咱家扳倒的呢?”
见洛金玉不说话,沈无疾哼笑一声,道,“无话可说了?还忠臣……最不值钱的便是忠臣!自古以来亡国之臣嚷嚷着要守大节,房梁上系根麻绳,头往里探进去,双手撒开, 两腿儿一蹬,眼睛翻白,舌头吐得老长,后世便大赞特赞,说这是忠臣死士。屁!有这儿功夫,怎不见他们奋力一搏,好歹也吐逆贼几口唾沫,都不算他们毫无用处。所谓这等忠臣,没事儿时骂这个议那个,有事儿了顶不了屁用,不过就是庸臣。”
洛金玉气道:“文臣是不如武将上阵杀敌来得畅快,可人贵气节,他们无力回天,便以身殉国,彰不屈志气,壮后人声势,然则在公公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也没说不值一提。”沈无疾见他恼怒,忙又找补道,“就是百无一用罢了。”
洛金玉更气了:“你——”他竭力忍住与沈无疾辩驳的冲动,低声道,“无论公公如何看待都好,能否请公公放过吴大人。此事因我而起,若公公有怒气,可发泄在洛某身上,洛某理应为吴大人代此劳。”
沈无疾也气,气洛金玉与谁都亲,偏偏就和自己针锋相对,又想到,若此时是吴三为难自己,想必洛金玉可不会如此忍气吞声地帮自己求情,一口硕大的醋坛子便打翻在地,酸味熏得沈无疾受不了,竖眉冷道:“好哇!既洛公子执意如此,咱家又向来对你说一不二,哪有不应的道理?”
洛金玉正要说话,沈无疾便朝他逼近一步,伸长手臂,猛地将洛金玉搂入怀中,侧低着头便狠狠吻在他这些时日里吻过许多次的青丝上,如常人吸螺蛳那样,发出清脆的“啵”的一声。
洛金玉:“……”
若说在受不了与人有如此亲密举动之外,还有令洛金玉受不了之处,便是沈无疾每每都刻意发出如此声响,存心羞辱他,以看他窘迫模样为乐!简直……简直粗俗不堪!卑鄙放荡!
平日里洛金玉被沈无疾封了穴,动不得,骂不了,今日却是自在的,虽被沈无疾牢牢箍在怀中,一刻不停地响亮“吸螺蛳”,洛金玉还是极力挣扎着骂道:“沈无疾你——无耻!下流!粗俗!你——”
沈无疾也不点他的穴了,总之力气大,死死地制住他,一声比一声响亮,间或得意洋洋道:“骂来骂去就是这几个词儿,还大才子呢……啵!真香~”
“沈无疾!你……”洛大才子被气懵了,面红耳赤的,可算又琢磨出新的骂人的话,“你——你就是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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