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东方月站起来,拍了拍狐裘上沾染的风雪,嘴角一扬,“还能说爹什么啊,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丞相,众臣敬仰啊。”
“你.......,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东方月一副您能奈我何的神情,拿起一旁的凉茶抿了一口,听到东方黎叹了一声:“月儿,你告诉爹,你到底想要什么,怎样才肯听爹的话,好好为官。”
“爹……家里有您一个在圣上跟前便足矣”东方月说,“孩儿再思进取也做不到您现在这个位置啊,再者说了,我现在的差职很好,何必钦羡旁人。”
东方黎叹息:“爹年迈已高,朝中众臣也是忌惮我曾跟先皇交好,又是皇上的师傅才尊敬我,于他们心里却不是这这般想法,如若你再不思进取,东方家日后势必要没落,哪日若是下了黄泉,爹怕是要愧对东方家列祖列宗了。”
东方月见状忙上前扶着,顷刻间说话也乖顺了些许,“爹身子硬朗,为何总是说这番话来刺激孩儿,爹想要孩儿做什么,孩儿照做就是了。”
“多日不上朝,是该回朝堂之上了。”
东方月近身,在他肩膀上揉捏了几下,不情不愿地说:“孩儿知晓了,赶明儿就把假给休了去。听爹的话,好好做官。那,如果爹没什么事,孩儿就回屋了。”
紫云轩外的红梅被风雪吹落,进门时顺带了几片花瓣进来。
东方月脱了狐裘,斜靠在书案旁的椅子上,彼时,没了刚才的不羁,紧抿的薄唇覆上了一层冷淡疏离,高挺如削的鼻梁上散着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添了些冷漠的气质。
夜羽从檐上跃身而入,携了些许的凉意进来:“公子。”
东方月眸色一变,冷声说:“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公子,属下.....没查到。”
“你说什么?”
夜羽垂了头:“属下并未查到上官将军育有一女之事,也并无送去江南沈家的孩子,倒是听闻曾因为孩童身子体弱多病,送去过公子府。”
东方月慵懒得伸了手,“公子府?什么地方?”,那骨节在逆光中衬得更加鲜明匀称,叫旁人一看,这手的主人便是尊贵处优的世家公子。
夜羽递了帛纸过去,“公子不问江湖之事自然没有听过公子府,公子府乃江湖名仕汇聚之地,掌舵人公子羽,江湖传闻不仅学识过人,所练武功也集武学之上乘,府中培养的死士更抵上万精兵,若是他们要人今天死,那人必然活不过明天……”
东方月嘘叹了一声:“行了,让你去查一个死人,你倒是查了些乱七八糟过来,还长了他人士气,本公子跟他们既无瓜葛又无冲突,怎么会要我死,平日里我懒散闲慢,是不是连你也跟着散了?”
夜羽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处,听着东方月继续训道:“你也听到爹的训斥了,从明日开始我便要回归朝堂,没查明白的继续查。”
手边的折扇开开合合,屋外纷飞的雪白映在他眼里却是深沉的黑。
“如今盛世昌明,又怎会有霍乱耳目风纪之人,我这也是无用的职位。皇上自是明白人,爹在朝中已经喝令群臣了,他又怎会让我在宫中有所作为,监察御史这个官职再往上升可是要踏在他人的肩上,我是都得罪不起,皇上知我性子,所以我何不顺了他的意思,做了这个游散之人。”
夜羽低声说:“公子,丞相那里?”
“我爹那里走个过场,这官要做,这花酒自然也是要喝的。”
东方月起身,从架上拿了外袍穿在身。
夜羽跟上前,“公子,今晚可还要出门?”
东方月顺手将手里的折扇递给他,嘴角轻佻,“不如我们去看看当年名震江南的绝色美人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魅色。”
第4章
天牢里,夜阑人静,凄清的弯月洒落稀疏的微光。
上官明棠蜷缩着身子,眼前是冲天的浓烟,殷红的火光与紫荆山的落日徐徐相交,铺就了满地的血色。
紫荆山深处,箭矢乱飞,铁甲在灼灼的火光中闪着凌冽的寒光,虎贲军的呐喊声淹没了战马的嘶鸣。
上官明棠腿上中了一箭,从马背上落了下来,背部的筋骨被铁甲硌得生疼,恍惚间,战马向这边飞踏而来,上官羽挥着利剑,电光火石之间横空一斩,疾马瞬间倒了下去。
“离儿,离儿……”
“爹……”喉间的血腥气仿佛要冲出来,“爹,我们被围堵了,出不去了。”
“败了,离儿……我们败了。”
上官明棠扶了他,疾奔过来的马踏在了上官羽的胸膛上,顿时一口鲜血喷在了铁甲上,映出满目血红。
“咳咳……离儿,爹不行了……你要活着,听爹的话,活下去才有重来的机会。”
“爹……不会的,您不会死的,子煜已经去安西请援兵了,快了,再坚持一下。”
“还有多少将士没有沾染疫情。”
上官明棠看着一旁病恹恹的将士,脸色一变,“爹,无人幸免。”
“败了,我们败了,败给的不是外敌,是内乱啊……内乱。”上官羽仰天哀嚎,撕裂声响彻紫荆山涧。
“嗖……”长箭划破苍穹,直冲而来。
紧接着是清亮又震彻得山谷的喊声,“大将军通敌卖国,奉圣上旨意,杀无赦。”
与此同时,胡骑踏破紫荆山的最后一道防线,浩浩荡荡而来,一时间,战马嘶鸣,血光飞剑.......
上官羽起身,目光落在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前,恍若未闻的擦掉嘴角的血,高亮的声音里,隐隐有一股视死如归的霸气:“我虎贲军,决不拱手山河,今日我同众将士一起,为荀北拼死一战,守卫我大虞江山。”
上官明棠挥着凝碧,染着血渍的剑映出一道烈光,“杀啊——”
漫天的浓烟遮蔽了紫荆山的太阳,也阻挡了荀北人民的光。
............
“人可醒了?”东方月踢掉鞋面上沾染的脏污,抬眼看了一旁的人,随意道。
近身的狱官俯了身子,回:“御史大人,此乃皇上钦点的犯人,奴才们也不敢造次,只是.........”
东方月目光一冷,森然的笑着:“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上官羽通敌叛国,我身为监察御史自然有监察百官,纠正刑狱之责,此番来也是为了大将军一案。”
狱官停滞了几秒,互感脊背一阵凉意袭来,抬眸时正对上东方月看过来的目光,一瞬间跪了下去:“大人说的是,奴才这就把牢门打开。”
“有劳了。”
狱官开了牢门,就退了出去,东方月唤了一声身边的人,“夜羽。”
站在身后的人动了,冷酷的面容却没有显露什么神色,“公子。”
瞬时一盆凉水泼在身上,上官明棠从满目血红中回了神,他蜷着身子退至角落,素白的织袍被血染红,在撕扯下显出血痕,墨色的头发散在颈间,几乎辨不得模样。
绳索捆绑的手立在胸前,隐约可以看到勒出的红痕。
东方月倾身靠近,想仔细瞧一下,却被一双纤白的脚抵了出去。
东方月抬眸,借着冷月的光打量着眼前的人,那是一张汇聚了憎恨,惊恐以及森冷的面容,开裂的眼角血丝殷殷,却也能瞧得出那是一双何样惊恐的眼神。
看着那双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东方月无声地笑了下,眉宇微凛,眼角满溢着少有的专注神情,仿佛不见底的深海。
东方月蓦地栖身过来,修长的手钳过那双抵过来的脚,盯着他道:“怕我?”。
“为什么怕我?”东方月唇角一勾,脸上绽开慵懒得笑意。
上官明棠颤抖着从他手中挣扎了出来,低头不语,却更像是被断了翼的鸟兽,终没能逃开猎人的手掌。
东方月拿了块纤白的帕子小心地拭净手上的血污,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猎物,声音慵懒: “早前听闻江南沈家长女沈慕婉绝色倾城,不过看你这般姿色平平,想来传闻也不过如此,竟也比不得玉春楼的花儿和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