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夜羽长吁了一声,“总是这般样子,也怪不得丞相整日都要耳提面命一番了。”
东方月没回身看他,只是唇角微扬,漾出了个冷漠的笑容……
玉春楼招牌前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生辉,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带着诱人的香气,直吸得人精神昂然。
东方月是玉春楼的常客,楼里的奴才们也知道他不喜乱玩,每次只点那一个人。
东方月上前,还未开口就被人招呼了起来,“月公子呀,今儿香怜没等着您,可是哭了好一通呢。”
“我这不是到了吗?”
“那我去给您叫起来?”
东方月眉宇一敛,笑着道:“不劳烦了,我亲自去。对了,听说楼里新来了两人,不知殷老板是哪里寻来得,听闻样貌竟比得过我们香怜?”
殷十娘花袖一抚,作揖道:“瞧月公子这话说得,我这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娇艳欲滴的,没有谁比谁,都灵气着呢。”
东方月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是殷老板会做生意,生财有道,也怪不得坊间也就你这玉春楼受欢迎。”
殷十娘不带半点惧意,和和气气地说:“月公子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哪有什么生财有道,都是爷和公子们赏脸给口饭吃,况且啊,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像月公子这般长情的还真不多。”
东方月眉头微皱,“阿谀奉承的话就别说了,本公子听也听烦了。”
“十娘句句属实啊……”
“我们家香怜还在等我呢,先走一步。”
“得儿,月公子您慢走啊。”
东方月踉跄着步子轻车熟路的摸去了香怜住的厢房,他站在门口,瞥着楼梯间的身影,故作姿态道:“香怜啊,月公子来看你了。”
房门一关,瞬间沉了脸,方才笑靥的脸上多了些许森冷,眸光一转,落在桌前跪着的人身上。
香怜低着头,气都不敢喘一下。
东方月坐过去,忽感鼻尖一缕清香,对着低头的人道:“换脂粉了?这股清香不是之前的味道,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香怜抿紧的唇松了松,“回公子,是楼里新来的姐妹送的海棠花。”
东方月朝着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叹道:“风雪十二月竟也有海棠绽放,花香清溢,别有一番韵味。”
香怜抬头,看了看花,又回转了过来。
“公子,殷十娘新招揽来的两个人为一男一女,男子唤作煜儿,女子唤作泠儿,其真名无从得知,听十娘说是买来的,两人是被仇人追杀,之后兜兜转转被卖到了玉春楼,男子奴才未能接触不知晓,倒是这女子有些不同之处……”
香怜看他玩弄着指尖的玉翠,表情慵懒惬意,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的身形看着倒不像女子,面容清秀,不似弱柳扶风,比普通男子看着更英气一些。”
“这倒是新鲜,这殷老板什么时候换口味了?也怪不得今日提及那句话。”
“公子可是有什么疑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殷老板甚是有趣。不过,听你的语气,人可是试过了?”
“是,泠儿过来给姐妹们送花时我曾有意试探她,此女子看似没有武功但身轻如燕,香怜猜测,该是会一些轻功。她虽是女子样貌,但身形体态似男子,提裙摆的动作尤甚僵硬,看着倒不像女子了。”
“嗯,殷老板向来会选人,说不定也是为了某家公子准备的。”
“公子,这两人可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东方月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用再说了,“玉春楼坐落虞都最繁华之处,平日里更是达官显贵娱乐消遣的地方,这里虽比不得丞相府,却有深意。你在玉春楼做事,也要小心,有些事也不要刻意为之,容易打草惊蛇,不重要的人不必费尽周折,只要办好我交代你的事情。”
“是,香怜明白。”
东方月蹙着眉头,说:“让你看着的人可有动静了。”
香怜侧眸望了一眼房门,停顿了一刻,才说:“自公子那日同奴婢讲后,我便事事注意,郁将军调往西南做了中军,已有一年没来过玉春楼,让奴婢奇怪的是,每月他都差遣府里的人来给殷十娘送些银子。”
东方月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面露疑色,“这倒是稀奇,想不到,平日里不看眼色的大力怪还有这般心思。”
香怜说:“奴婢问过了,他是在拖殷十娘寻人,我听楼里的姐妹们说了一些,好像是自家的兄弟。”
“嗯?自家兄弟?”
郁尘之所以能统领西南中军,大多原因是上官羽向皇上引荐,皇帝重用他也不过是考虑他背后没有世家支撑,如今又寻找兄弟,一个孤儿又哪来的兄弟。
东方月想,如果他要找的不是兄弟,那会是谁。上官海棠是他亲自押解至虞都城的,中途没有任何变数,上官羽活着的时候两家来往频繁,如今上官家罹难,他不仅没有帮忙,反而在皇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忠烈,完全不像他的作风,难道这事中有诈……
“公子……公子……”
东方月回神:“嗯,这件事情我会派人追查。”
……
入夜之后,楼里的莺歌燕舞便退了下去,比起白日里的喧闹,倒显得沉寂了几分。
东方月一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桌前的记事簿。
香怜坐在床边,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那闪烁的眼神下藏着不一样的心思。
都说丞相家的公子纨绔风流,比不得其他世家子弟温文尔雅。也只有她见过那夜夜笙歌背后的隐忍与不羁。风流成性,骄矜不自持,不过是他戴在世人眼前的面具……
东方月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道:“我还要再看一会儿,你若是累了就睡下吧。”
香怜脸上闪过几分失落,“香怜等公子看完再……”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事。”
香怜看着他,眼中的失落溢出,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配,眼前这人是整个虞都城达官显贵都想攀附的对象,但有些心思也不是她自己能左右的,尤其面对着东方月这样一张面孔的时候,怎能不动心。
“那香怜靠在床边,若是公子有什么吩咐也好过来伺候。”
东方月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默了良久,他看着眯在一旁的人,暗暗垂下了眼眸。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姑娘的心思。东方月吁叹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了几口。
美酒佳人,本应该畅快淋漓的,然此刻的心情却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烦躁难耐。
四季海棠的清香萦萦绕绕,那张清朗的面庞也终见倦色,不多时竟趴在桌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寅时。
楼里杂乱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东方月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香怜推门进来,说:“公子,可是吵醒您了?”
东方月摇了摇头,愣了片刻,才问:“门外什么事情?”
“郁将军过来了。”
“郁尘?”
“是。”
“正想会会他。”
东方月嘴角上扬,行云流水般的解了衣带,随意拢了拢衣衫,原本束好的发髻也被他扯松了些,几缕发丝恰巧不巧的垂了下来,看着像是刚经历过几番云雨。
“郁将军,何事来此啊。”东方月斜倚着房门,慵懒道。
郁尘看到他先是一惊,之后又不动声色地牵过手边的人,“莫不是打扰了月公子的雅兴?”
“你说呢,我正与我家怜儿情意绵绵呢,不知郁将军是为了哪个红颜来此啊啊?”
殷十娘见气氛不好,连忙上来劝慰:“月公子啊,郁将军这番是来赎人的。”
东方月愕然抬头:“赎人?还真是第一次见,郁将军看上的人我可要好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