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
“只是一些皮毛伤,”丘雯雯难受地看着丘文殊的左腿,道,“不像你,要躺三五个月。”
丘文殊想知道李启瑞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丘雯雯却道:“你只需要好好养伤,其他事情自有长辈为你做主。”
丘文殊只得点头。
丘雯雯到底心疼弟弟,问:“疼不疼?”
“一点点点…”丘文殊抿嘴笑道,“无无碍。”
丘雯雯为他拭去鬓角的汗,没有戳破丘文殊的谎言。
“回家路途遥远,你行动不便,就安心在这儿养伤,等好了,再作打算。”
就这样,丘文殊在冯府住了下来。没几日,丘家送来了丘文殊惯用的丫头小厮,丘大人写了一封信,训斥丘文殊不学无术,只会惹祸,如若不好好养伤,再次损伤身体,他定不轻饶。丘文殊赧然,忙不迭回信请罪。
又过几日,丘文殊收到兄长丘文非的信,丘文非是庶吉士,正在京城翰林院观政。
信末,丘文非如是说:“无需担忧,区区一个李启瑞,丘家对付得了。”
丘文殊困惑地皱起眉,京城远在天边,家里怎么会把他的顽迹告知兄长。
“少爷,”丘文殊的小厮引泉走进来,替丘文殊将书信妥帖收好,一边道,“有位姓元的公子在府外求见,说是您的同窗。姑奶奶已经让他过来了。”
丘文殊一愣,下意识想坐起身,但不得章法,扯到伤口,疼得眼角带泪。
“少爷小心!”引泉忙不迭上前帮忙,让丘文殊躺好。
就在此时,稳健的脚步声传来。丘文殊抬头,透过昏暗的罗帐看去,一个身着月白色行衣的身影渐行渐近,他的举止从容适度,步伐不疾不徐,让人心生好感。
“丘兄。”元琛走到架子床前行礼,他的发顶束上黑色小冠,背后如墨长发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轻轻垂于肩前,柔和了日益俊朗的面部轮廓。
丘文殊匆匆别开视线,他不良于行,无法回礼,只得对应一声:“…元弟…”
元琛径直走到丘文殊床前坐下,丘文殊只觉浑身发烫,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只能板着一张脸,命令引泉:“斟茶。”
引泉从小伺候丘文殊,知晓丘文殊的隐疾,往常都不需要丘文殊开口,他便知道如何行事。但今日他失礼地盯着元琛看,得丘文殊命令,这才醒过神来,红着脸给元琛倒了一杯茶。
元琛摆手拒绝了,晦涩不明地看了丘文殊的伤腿一眼,道:“丘兄,前些日子多得你护我,不然今日躺在床上的就是我了…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如何回报…”
丘文殊紧张地舔唇,道:“应、该、的。”保护妻子,是丈夫应尽之责。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元琛被李启瑞欺辱。
但因丘文殊咬字重,字词之间又有间断,倒有了咬牙切齿之感,给人一种“救了你,我瘫在床上,你却活泼乱跳,我心有不忿”的感觉。
元琛垂眸道:“我以后还你便是。”
丘文殊认为元琛误会了,抿了嘴。
引泉暗自着急,自家少爷从小便没有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交好的同窗,可不能生分了。元琛走时,引泉送到大门口,道:“元公子,我家少爷自小惜字如金,性子内敛,但他人十分好…”
元琛想起那夜的拥抱,略一点头。
引泉又道:“少爷他从小便向往同窗情谊,很想到书院念书,现下伤了腿,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书院了…”
元琛不可置否地点头,冯府的人牵来了他的马,他冷漠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引泉叹气:“这位元公子到底是生了气啊…”
引泉回去伺候丘文殊,再不提今日之事。
丘文殊在冯府养伤甚是无趣,让引泉找几本闲书看看。引泉在冯府找了一本关于玉的书籍,丘文殊看得津津有味,让引泉到外头买几本关于篆刻的书回来。
今日引泉刚从书坊回来,门房里的管事便喊住了他,将一封信递给他。
“引泉,舅爷的信。”
信封上的字歪七扭八,丑得很,只写了“丘文殊亲启”五字,并没有署名。
引泉疑惑地将信夹在书页里,回了房正要说起此事,便看到大夫为自家少爷复诊,姑奶奶在一旁陪着。
引泉将书放下,帮着煎药去了。
待到第二天早晨,丘文殊问起书的事,引泉才把昨个儿刚买的书递给他。
“少爷,有人给你写了信。”
丘文殊嘀咕着,难道这回是弟弟,抑或是其他堂兄弟?他从书里抽出信封,看到那字,便呆了呆。
元琛写来的信!
“少爷,是谁给你写的信?字怪丑的。”丘家人的字都很漂亮。引泉想不出是谁给丘文殊写的这封信。
丘文殊搓着信封,不满地瞥了引泉一眼,道:“多、多事。”
引泉嘿嘿笑,要接过信:“少爷,我帮你打开。”
丘文殊避开了引泉的手,他躺在床上,双手半举着,小心地拆开封口,将里头的信抽了出来。
信上的字和信封上的一样丑,向丘文殊讲了自己在书院里的见闻,又说丘文殊不在,昨日考校第一名的是高远,最后一名依旧是他元琛。
丘文殊困惑地皱起眉,元琛告诉他这些事情做什么?
引泉问:“少爷,需要回信吗?”上次丘文殊回丘大人、丘文非的信,都是引泉代笔的。
“嗯。”丘文殊想,自己写封信问问元琛好了。
引泉拿了笔墨纸砚,丘文殊口述,引泉落笔,很快便写好了信。
“送,湖山,书院。”丘文殊道,“元、元琛收。”
“啊,元公子给你写的信?”
“嗯。”
“少爷会不会看错了,我见那日他…”
“字…不,不会错。”丘文殊催促引泉把信送到门房,让人送到湖山书院。
可连着两天,都没把信送出去,引泉告诉丘文殊,门房的人忙得很。丘文殊想,自己的姐夫是湖州知府,事情多,忙也在理,便不再过问。
第三天,元琛的第二封信到了,依旧讲一些日常的事情。
丘文殊又回了一封,让门房的人收到元琛的信时,将这两封回信转手交给送信的人。
第10章
元琛收到信时很是讶异,丘文殊不像是会给人回信的主儿。
见信上的字迹端正寻常,元琛猜想,大抵是丘文殊让下人代笔的。
信里也没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将丘文殊这些日子看书的收获写出来,又让元琛将考校的卷子寄给他。
元琛随意将信递给在一旁候着的继福,吩咐:“等会儿一并扔了。”
继福接过。
元琛问:“魏旭那边有什么消息?”魏旭是南直隶按察使,李启瑞的姐夫。前些日子他得到李启瑞已死的消息后,大发雷霆,连夜命人送信出去。
元琛的人跟着去了。
“殿下,李启瑞的身份不简单。”继福禀报,“他是通州李家的独苗苗。”
通州李家?
元琛手上动作微顿。
通州李家世代从军,李将军手中握有朝廷三分之一的兵权,是皇帝甚为倚重的大将。李家虽然有着泼天富贵,但人丁不兴,李将军只生了一个儿子…难道就是被他弄死的李启瑞?
可从未听说李将军有女儿啊…
“魏夫人是李启瑞的远房表姐…”继福又道,“据说李启瑞冒犯了太子良娣,太子动了怒,李将军偷偷把李启瑞送到魏旭这儿避祸…”
元琛想起李启瑞的德性,了然地颔首。
“李家断了香火,定不肯罢休,这下可好玩了。”元琛又问,“丘家那边呢。”
“丘家暂时没什么动静,许是知道李启瑞的身份,正要等李家先发难。”继福道,“而且丘文殊命大,大夫说他只需好好养伤,就不会有大碍。”
元琛“嗯”一声,思忖道:“或许我们可以趁机将李家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