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敌国太子后我怀崽了(下)
“先别动。”
随后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间。
屋中充斥着浓郁的药气,迷蒙中他看到了身边一道熟悉的轮廓,一点点靠近,而后又剥离。一时间福南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长安,却不知道是身在多年前的裴府还是那座质子府。
有两个字似乎在他舌尖已经转了一圈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刘医工,烧已经退了。”
双眼适应了屋中的光线,渐渐清明;与此同时这道声音也清晰地落入耳中。
忽然就将他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福南音扯了扯干涩的嘴角,声音中依旧带着几分嘶哑,“宗谈,今天是第几日了?”
忽然没头没尾地问这一句,宗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愣愣地与端着药碗过来的刘医工对视了一眼,才慢吞吞试探着答道:
“从地牢开始算的话,漠北王已经关了主人四日了。”
那便是李裴离开的第五日了。
快马加鞭,李裴今日便能到长安了。若是顺利,立刻从圣人那里拿到虎符,想来再过半月中原军便能打进来;可若是与临淄王拉扯起来,就不知何时才能到西北大营。
福南音蹙着眉,任由宗谈将他扶起身,又在他身后放了一个靠垫。
“主人,喝药了。”
从地牢到这间屋子,漠北王始终对他存有十分的忌惮,真到了铜墙铁壁插翅难飞的份上,与外面的通信断了,福南音无从知道李裴如今面临的是何种境地,全凭猜测。只是自从醒来后,他心中便隐隐带了几分不安。
见福南音面上全然一副木然神游的模样,宗谈只好将药一勺勺舀起来。温热的白瓷勺碰到唇畔,福南音便机械地张口,似乎不知道自己喝的是多苦的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从医这么多年,自认为在太医署什么都见过了……”
喝完了药,刘医工又伸手给榻上的人把了把脉,一张脸紧皱着由衷叹道:“倒是真没见过这般多灾多难的一胎哟……”
身旁的两个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福南音后知后觉的感到舌尖一阵苦涩,他的目光越过这二人,无声打量着这间屋子——门外自然有王宫的禁卫守着,窗户打不开,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漠北王来过吗?”
宗谈将耳朵从刘医工絮絮的话中带出来,
“除了那日派人将您待到此处,没有动静。”
刘医工的话不停,穿插在几人的话音中,便显得有几分突兀。
“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了,国师要还是这么劳心劳神病病歪歪的,不说对胎儿好不好,能不能顺利生产都是个问题……”
漠北王那里没有动静至少算是好事。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长安的动作,皇储之争,漠北一战……漠北王和福南音都在赌。
赌临淄王和太子谁能拿到那块号令西北大营的虎符。
若赢的人是李皎,漠北王自然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届时他这里便注定不会平静。
“国师大人,您听到老夫说的话了吗?”
为防真有那么一日……
尧光如今与宋将军那两千人仍藏身在城外,若是没有晁於手下的禁卫,潜入王城取漠北王首级似乎不难。
只是想要将晁於调出王城,那就要看看漠北王与李皎之间的合作究竟有几分真了。
即便在质子府的时候福南音亦是杀机不断,日日忧思,却远不如此时身在漠北后的步步为营,没有半分行差踏错的余地。
他合起眼,感觉如今连身体的状况也大不如前,只是想了一会儿便感到疲倦晕眩。再睁眼时就看到刘医工那张板着的脸,嘴紧抿着,显然是刚才生了好大的气。
“这是怎么了?”
福南音一句话轻飘飘地问出来,刘医工脸色又是一变,没好气道:
“国师此时竟还问臣‘怎么了’?您在这躺了十多个时辰,一睁眼不该先问问您自己怎么了,腹中的孩子怎么了?”
刘医工当初听说这位漠北国师是奉了圣人的旨意埋伏在王城,要颠覆一个王朝政权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是从太子亲征漠北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知道国师怀了太子孩子的时候还在感叹一对有情人偏生是这般敌对的阵营,也不知前路有多少磨难艰险等着,却如何也没想到国师竟下得去狠,直接为太子灭一国。
那时他恍惚间竟觉得他们太子殿下像极了野史上蛊惑君王亡国的祸水。
后来猜出国师身世后,这种震撼便平复了几分,刘医工却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身上那道圣旨——要照顾一个有孕之人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可要他去照顾一个要去亡漠北一国的有孕之人,这……这简直是要他的老命啊!
福南音却难得在此时从善如流起来,一面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一面听话问道:
“我跟腹中的孩子怎么了?”
“……”
刘医工瞪着老大一双眼,没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福南音当真是一句都没听到,张了张嘴,竟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刘医工沉着一张脸,对着榻上这位用少有的颓然语气说道:
“是臣医术不精,不知道如何为国师大人安胎。只是若您再被多关到地牢中一回,就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孩子保不住……”
屋中静默了一阵。
连宗谈也没想到刘医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是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带着几分担忧地打量着福南音的神色,生怕还在病中的人情绪不稳定,心里会难受。
可出人意料的,福南音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他一双眼向下望着被棉被遮盖住的小腹,鼓鼓囊囊的,叫人再也无法轻易忽视,这里面藏了一条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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