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楚钰亲自递到了赵嫣手中。
赵嫣将刀放在了荣颖的脖颈处,刀尖刺破皮肤,有猩红的血沿着明亮的刀光泅染而出。
荣颖苍白的脖颈挨着刀刃却并不躲闪,那刀尖只要再近一分便能割裂浮动的青筋。
“赵长宁,你想杀我?”
赵嫣冷淡地看着荣颖,仿佛看着一具尸体。
“我杀过的人有很多。”
荣颖的睫毛垂下来,在俊俏的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你还记得醉红楼的时候吗?若不是楚钦带着兵来的早,你已是我囊中之物……”
荣颖脖颈上一阵剧烈的刺痛。
耳边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脖颈被刀破开的声音。
汨汨的血淌在明亮的刀尖,一滴滴坠落在灰色的砖上,砸出红色的血花,泅湿了牡丹花盛开的袍摆。
荣颖手握住刀,细长的手指被染红。
荣颖日日都在尝着刺骨之痛。
而真正刀尖断颈的时候反而不觉得疼。
他甚至笑出声,“赵长宁,能死在你手中,似乎也还不错。”
赵嫣盯着荣颖,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样终于道,“我和你是不同的人。”
荣颖道,“有什么不同?”
赵嫣慢慢附在荣颖的耳边,嗅着他身上的腥气。
“我的良心还在。”
荣颖猛地咳嗽起来。
赵嫣将刀扔在地上,他的衣袖上未曾沾染一滴红色。
荣颖倒下来,他的脖颈上被划开一道巨大的血口。
这许多年的挣扎与不甘随着这道血口一起被割裂,从心脏处奔涌流淌,荣颖面无波澜地看着自己的血液干涸,等着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恍惚回到了那个冻坏双腿的雪夜。
耳畔似有风声哀嚎。
那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这样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荣颖从出生起便注定做了别人的影子。
荣昌海教荣昇学武赋诗,荣颖若是跟着学,荣昌海便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荣颖很小的时候在想,他该去的地方是什么?
长大后的荣颖明白了。
他该去的地方是勾栏戏院,不是武馆书阁。
母亲软弱任由父亲拿捏,父亲从未施舍过他一个拥抱,荣家的男人注定要做荣府百年荣膺下的傀儡,做荣家这棵巨木的根。
荣颖失去双腿的时候,已经在父亲的眼中沦为一颗废弃的棋子。母亲怯懦的哭啼,除了眼泪什么都没有。
荣颖的才华不为荣家所容,他便就此湮没不彰。
荣颖的手段被父亲骂卑劣不堪的时候,心中在冷笑父亲的虚伪。
荣颖将一生埋葬在荣家,却从未得到过血脉相连的亲人分毫垂怜。
是以他恨荣家的所有人,包括与他一并被命运摆布的兄长。
他为什么回来找赵长宁?
直到如今濒死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已厌倦了蝼蚁一样的活着。
他想死在赵长宁的手中。
荣颖伸手攥住赵嫣就要离开的衣摆,赵嫣的脚步顿了顿。
鲜血从荣颖的口中溢出,荣颖恍若未觉,伏在满地赤红中道,“我这一生活到现在,竟从未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样。”
戏唱的太久,曲终人散的时候,台上的戏子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赵嫣看着荣颖,从他沾满鲜血的手中扯下自己的衣袍,“谁又见过自己真正的模样呢?”
荣颖闭目大笑起来。
“如果我不是生在荣家一一”
如果他不是生在荣家,此生将是另一翻天地罢。
第二百零三章
赵嫣没有说话,他看着荣颖埋在自己的脚下断了呼吸。
荣三公子的头歪斜在自己的木椅侧,死的时候还很年轻,正是男人一生中建功立业的时候。
他死的时候手中握着一枚碎裂成两半的扳指,冰冷的面容有些温柔。
只是这扳指的主人并不在乎扳指落在谁的手中,是毁弃亦或修缮。
荣三公子的尸体被狱卒拖入了乱坟岗。
京郊乱坟岗日日添新尸,野冢林立,白骨已遍野。
这一日乱坟岗中来了一个哑巴丫头,正是被拘押起来的绮玉。
荣三公子死后她被放了出来,一路打听来到了此处,抱着荣三公子残缺不全的尸体嘶哑痛哭,细弱的肩膀担起了车架,将荣三公子的尸体放在车架上艰难前行。
荣三公子一生恨毒了荣家,必定不肯葬进荣家祖坟。
绮玉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荣三公子的尸体埋葬。
她的嗓子发不了声,却也救了她的命。
这是荣颖的苦心。
荣三公子一生恶贯满盈,只结下这一次善缘。
绮玉在荣颖的墓前哭泣,沙哑的嗓子却再也唱不出荣三公子生前喜听的小曲。
一门荣膺的荣家早已成为断壁残垣,曾声名远播的荣三公子也不过埋骨在这方寸之地,多年以后此地荒草凄凄,无人祭拜。
明月楼出事的时候仓术从荣颖身边遁逃,他背叛荣昇本为跟在荣颖身边求利,然而荣颖自己走上了一条死路。仓术将荣颖已死的消息以信书与江南武馆的荣昇,此后再无人见过仓术的踪迹。
荣昇展信知道荣颖的死讯,从椅上站了起来将信烧作灰烬。
后来荣昇关闭了他的武馆。
刘燕卿回了刘府,却并没有带回赵嫣。
福宝心间忧虑,却不敢多问。
刘燕卿心知楚钰要将赵嫣入宫的消息瞒的密不透风,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时时出入皇宫,旁人只以为他深受恩宠,却不知道皇帝的寝宫中藏着惊天的秘密。
崔嘉在户部被皇帝明旨提携,任户部侍郎一职。
若非上头还有刘燕卿压他一头,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
而崔嘉并无任何喜悦之色。
赵长宁这三个字成了他心中的魔魇,搅的他夜夜不得安宁。
他知道赵长宁被带进宫中。
却不敢和任何人说。
赵嫣在宫中安静的像一具尸体。
除了偶尔打听过一次王生的下落,得到人还活着的回答后未曾多言半句。
他从一个囚牢搬到了另外一个囚牢,身体在日渐精细的调养中恢复元气。
自从赵嫣被密不透风地捂进了帝王的寝宫,除了几个被拔了舌头的宫人之外无人再能进出,包括皇帝身边最得宠爱的大宫女沈浮鸢。朱旻盛一双混浊老眼将一切看进眼中,除了叹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赵嫣在楚钰的寝宫中看到了许多有关他的痕迹。
譬如赵家的藏书,譬如案前一幅美人图。
脸是他的脸,却有女子的身段。
楚钰下朝回了寝宫的时候,正见赵嫣将那幅画撕的粉碎。
楚钰并不生气,如今真正的赵嫣就在他身边,他还看那画做什么?
而赵嫣始终困在寝宫中也不是长久之计,短时间可以瞒天过海,若是时间长了,必定会有人起疑心,楚钰后来将赵嫣安置在一处旧宫中,曾经是先帝宠妃的居所,后来这名宠妃犯了事被斩杀,旧宫便被上了封条。
楚钰将内里修缮一新,把赵嫣送了进去。
旧宫远僻,石门上锁,锁上封条未拆。
后宫中的娘娘们少有来此,楚钰命人修了一条暗道连通他的寝宫,这里便成了赵嫣唯一的出口。
赵嫣被困在旧宫中。
从外看去是一座废宅的旧宫内里铺满香草与绣着鲜花的软毯。
膳食精细,暖意融融。
皇帝亲自送来华美的衣饰与一斗又一斗熠熠生辉的明珠。
赵嫣在旧宫中耳听飞鸟鸣啼,眼见繁花似锦。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宫女太监嬉笑玩闹的声音。
赵嫣的身边有一名拔了舌头的宫女伺候着,她们在固定的时辰端来调理身子的汤药,赵嫣知道这汤药是刘燕卿的手笔。
从永历七年到永历八年是难挨的一年。
楚钰日日都来,却什么都不做。
深夜的时候他将赵嫣揽入怀中,虽然仍旧能察觉到怀中身体的颤抖,却并未感受到明显的拒绝。
楚钰知道赵嫣留在他身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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