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童章是西北军中除赵茗楚钦外唯一与曾经的内阁首辅赵嫣近距离接触过的人,且那少年通风报信的手书经他手转交于秦王,信称故友,却无他物自证。信上蜜蜡所封之手法可看出京中人士所为。
收信之后的秦王神情大变,审问那送信少年的时候屏退左右,连夜带黑甲过江。
后与秦王同去的黑甲五人折三人,此二人回营后相关诸事闭口不谈,未过多久秦王归来,剑拔弩张的对岸传来朝廷谈和的消息,其中种种惊心动魄。
朝廷为平西北军心意以荣家祭旗,方定下谈和大局,童章随大军西征,突厥王都一战之后秦王亦先于大军往冀州去,带回一位病弱公子,且与赵茗似有关联。
能与赵茗相关,又与秦王往来甚密的人,除了曾经惨死的内阁首辅还有什么人?
若是赵嫣,他在这次谈和中又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是否又与赫连丹之死相关?
童章虽不知赵嫣与秦王是何关系,却知赵嫣诸事秦王应当很早便知道一些,所以才处处维护,斩杀宁王的时候法场百姓暴动,也是秦王派他亲自过去护送,当时童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后来知道实情,对赵嫣所行所为十分敬佩,为曾经口不择言心中自责不已。
“日后大人若是有何差遣,童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嫣已不是首辅,童章仍尊称他一声大人。
高大的军人声音沉稳有力,字字发自肺腑。
楚钦回头看向帐中。
赵长宁这一生,可有人为了曾经的恶语相向如此郑重道歉过?
赵嫣从帐中出来,衣襟上还沾染赵茗伤口的血,他亲自除下荆条,扶起跪在地上的童章,“童将军曾以性命保家卫国,赵嫣不值这一跪。”
童章执拗道,“若大人不值这一跪,天下便无人值得这一跪。”
楚钦道,“外头人多眼杂,先入帐内吧。”
童章知其利害,跟随入内。
西北的男人好烈酒,如今在冀州,饮不到西北的烧酒,冀州的陈酿如水一般灌入咽喉。
童章看着塌上昏沉的赵茗道,“赵茗必定无事。”
赵嫣道,“谢过将军吉言。”
童章笑道,“当年赵茗刚入军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跟着宁轲没少被宁轲收拾。谁能想到有一天这样一个京城来的纨绔子弟能接住宁轲手里的黑甲。”
提到宁轲,楚钦闷头又饮了一口酒。
童章叹道,“宁轲早死,可怜我西北军中儿郎曾经个个为朝廷疲于奔命。”
楚钦摇头,“大局已定,往事休提。”
童章道,“此战过后,若朝廷死了动西北的心思,相安无事便也罢了。”
赵嫣端正道,“西北军顾全大局,我敬童将军一杯。”
推杯换盏间皆有几分醉意。童章喝多了酒,便开始口无遮拦,“当年殿下在京城,那是满楼红袖招的人物,谁能想到到现在连个家室都没有?宁轲和嫂夫人生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楚钦冷笑着对童章一脚踹过去,童章仍旧没有闭嘴,反而将楚钦的底裤都要兜出去,“当年能入殿下眼中的女人,光是貌美不够,还要有风情。”
当年的楚钦一入京城,便伪作沉迷美色的模样做给先帝看。一个有弱点的人对于先帝来说无疑更好掌控。
人人都有两张脸。
只有一张脸的人会被这世道吃掉。
烛火映着赵嫣雪白的脸,赵嫣淡淡笑了,“秦王殿下年少风流,自然是我等比不得的。”
楚钦苦笑,心道童章这厮日后还是少喝酒为妙。
“逢场作戏罢了,我当年的处境,你不是不知。”
童章后来醉的人事不知,唤人抬出。
楚钦被赵嫣赶出军帐。
帐中便只剩下赵嫣与赵茗二人。
赵茗在后半夜清醒,看到趴伏在塌侧的兄长,手指将赵嫣一缕滑落额前的发丝别至耳后,落在发间的几缕银丝的时候如同被针尖刺伤了眼睛。
哥哥,阿茗错了。
赵茗靠近赵嫣,眼中有血雾,小心翼翼第环住赵嫣的腰身。
他闭上眼睛嗅着熟悉的药香味,在梦中回到多年以前。
赵长宁还未高中。
崔家的老巡抚也没有去世。
赵茗和崔嘉还是孩童。
他们就像赵长宁身后的两条尾巴。
崔嘉喜欢吃东街巷口的炒糖人,赵茗也喜欢,还为了炒糖人曾经打过架。
赵长宁擦干净赵茗脏兮兮的小脸,摘下他 发上的树叶道,“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舅父舅母待你我不薄,有什么好东西要懂得先让给表弟。”
说这话的赵长宁分明也是一个孩子,却因寄人篱下看遍冷暖,知道人情易借难还。
后来赵茗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再未与崔嘉争夺过糖人。
他当年为什么以为,哥哥会弃崔家于不顾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赵嫣从京城至冀州的第三日,赵茗渐渐能下地走路。
赵茗从福宝的口中得知赵嫣为刘燕卿所救,知道其中诸多不易。
如果赵嫣不想见这世上生灵涂炭,他亦肯放下不甘与怨恨。
若那皇帝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且让他在那龙椅上再苟且两日。
赵茗在战场上杀过许多人。
从一个纨绔到后来能在边关手刃荣昊。
赵嫣出事之后他才知道,若是没了赵嫣,赵家的名声再好,于他而言又有何用?
得知赵嫣死讯的时候被勒住咽喉的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他。
赵茗如同困兽,举起兵戈便只知杀人。
鲜血溅落在面颊上温热的触感让他还隐约觉得自己未曾死去。
在赵嫣死去的日子赵茗生出了尖利的爪牙来掩盖心脏被拉出的一道巨大的口子,自责与痛苦,茫然与绝望,喷薄涌动的剧烈情绪几欲将他撕裂。
最严重的时候出现过幻觉,他看到了赵嫣被撕咬成几段的尸体,惊恐地扑上去护住,手指被染红,眼中沁出血泪,抱着一团虚无的空气哀嚎出声。
而一切激烈荡涤的情绪在赵嫣回到身边的时候化为风平浪静的湖面。
赵嫣还活着,他这一生再无所求。
楚钦曾经对赵茗说过一句话,“是我见色起意。”
即便听到了那句话,仍旧不如亲眼所见。
连赵嫣自己都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中被赵茗撞破。
那一日深夜天降风雪,小径被枯枝淹没。
西北军的最后一支军队将要带着滞留在赤江对岸的伤兵在天亮之后踏上回程。
赵茗在军医处接受诊治。
赵嫣得了空闲回到帐中收拾衣衫。
楚钦跟在他身后入帐中。
赵嫣冷笑道,“秦王殿下当年满楼红袖招,如今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楚钦进来的时候放下了腰间的银刀,两步将赵嫣迫在角落。
“你在吃醋?”
赵嫣先是一怔,后咬牙切齿地推开楚钦。
“秦王殿下如何与我何关?”
楚钦倒是头一次看到向来沉稳的赵嫣如同被踩到了尾巴。
高大军人的胸膛中传来阵阵笑声,给了赵嫣四字评价。
“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的赵嫣伸手推搡他,楚钦纹丝不动,反手禁锢住了他的双腕抵靠在墙壁上,温暧的呼吸喷薄在赵嫣的耳畔。
“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和谁学来的?”
不等回话,楚钦的吻落下来纠缠住赵嫣的唇舌。
赵嫣伸手拍打他的双肩,睫毛颤抖,呼吸急促。
到底不敌楚钦的力气,面颊潮红地被攻城掠地。
衣襟半敞而开,赵嫣微弱地喘息,落在楚钦的手中像一页单薄柔软的绢纸,又像一副浓墨重彩的丹青。
赵茗不知道他对赵嫣意味着什么。
而楚钦知道。
他害怕赵茗死,也害怕赵茗活着。
直到赵嫣因他恼羞成怒的时候终于不再介怀。
而暖帐内的这一切皆落在帐外的一双眼中。
军医诊脉后给赵茗开了些药,病情已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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