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
“出宫做什么?”
“宫里边想征几块地,在四水町最繁华的路口,背后的庄家闹事,是几个宗亲的旁支,闹到了皇上那儿,督主便亲自去看一看。”
齐轻舟长长地“噢”了一声,不是被他气走的就好,“没事儿,我就问问,你去忙你的罢。”
徐一看他轻松得快要飞起来的身影,想起主子出门前的嘱咐,还是谦敬地弯下了腰杆恭声道:“督主出门前让属下转告殿下,今日不要出门,回来还要考您文章。”
徐一这话说得委婉,没敢告诉他殷淮的原话。
昨日不欢而散,齐轻舟一听殷淮还愿意管他,两只漆黑的眼睛弯了月牙,亮晶晶的:“你家督主还说了什么别的么?”
徐一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督主还说,冰果儿从今天起也只能每回供您两个,说是怕您……没个节制。”
齐轻舟也不计较,拍拍他的肩,信誓旦旦:“好,我知道,我今日铁定不出去,就留在宫里好好温书,等着你们督主回来,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徐一没在齐轻舟身上吃过亏,信了个十成十。
等他们发现书房里空无一人时,小皇子人已经飞到了皇城边上的四水町。
齐轻舟催眠自己,他不是特意来找殷淮的,他真不是,他就是好奇,过来看看。
等他和柳菁菁把四水町的酒楼、赌场和勾栏全逛了一遍之后,天完全黑了下来。
柳菁菁比他还不自由,道别后直接回了军营,他一个人返回宫里。
天色已暗,齐轻舟心中急切便抄了条近道。
走到一半就碰上了血腥现场,他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脚尖一转正准备绕道走,忽然觉得被包围在中央那辆马车格外眼熟。
作者有话说:
明天长长!
第17章 遇刺
殷淮今天没带多少人出来,对方来势汹汹,一瞧就是打听好了他的行程有备而来。
他仇家多,面对这种半路劫道暗杀早已游刃有余。
但今天的来客显然不善,诡计多端,围了障人眼法的阵型,还有大量火药包和火铳,硬打起来殷淮不占任何优势。
他依旧气定神闲,脚尖一点轿顶,闪过火球与暗箭,翻飞的朱红阔袖在皎洁月色下夺目鲜明,如同一株夜色中肆意盛放的赤莲。
对方阵法是针对他练的九莲宫术围的,但他们不知道他为了解身上的冰蛊还练了阳霄重影,阳气磁场比他们的火力更猛烈,殷淮寻到突破口后不再恋战。
对方却紧咬不放,讨不着好也要玉石俱焚。
一个黑衣杀手头子掏出一节子重型火药引向殷淮,这个和之前那些都不一样,留着最后致命一击用的,即便殷淮练了内力强大的阳术也未必能抵住这火力,他拼尽全力点燃引子,谁料天幕之下,忽降一人,趁其不备将他和殷淮阻断开来。
齐轻舟平日混江湖,自然也识得这不是一般的火雷子,当机立断用手里抱着的一大坛子的酸梅汤哗啦一下泼向那刺客,糊得那黑衣人一脸黏腻,帽巾尽湿,整个人蒙在原地。
引子没烧完,火药没响便熄灭了。
殷淮看清楚那个半路杀出的人影的那张脸时,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齐轻舟!”殷淮狭长狠厉的眉眼一肃,既吃惊又生气,头一回大声呵斥了他的名字。
少年在朦胧的夜色里,快速穿行于屋顶的檐角,像一只月光下轻盈敏捷的鹭鸟。
这只白鹭疾走如飞,还寻出空隙回过头朝他笑了笑,那得意的笑容比天上圆汪汪的月亮还要亮上几分,皎洁又闪耀,隔着重重夜雾都亮得殷淮眯了眯眼睛。
齐轻舟确认火引熄灭便马上向殷淮飞去,眼看就要进入殷淮的保护势力范围,一个已经倒地了的杀手又忽然翻身跃起。
显然是一群死士,死到临头的绝地反击,繁复缭乱的刀法快如闪电。
是冲着殷淮的。
齐轻舟离那人更近,脚尖方向一转,推开他。
“让开!”殷淮漆黑瞳仁一寸寸放大,眉心狠狠皱起,点地凌空,朱红宽袖一扬,于呼啸夜风中猎猎作响,一掌解决了那杀手。
但对方那拼死反杀的一刀还是刺在了齐轻舟的小腿肚子上,伤口深,汩汩血水像开在夜间艳丽、腥甜的花。
七零八落的杀手迅速撤退,殷淮奔过去将齐轻舟一把抱起来,动作极致温柔,半张艳绝侧脸却冷若寒霜,在玉色月光下更显鬼魅疏离,眼底闪过阴厉。‘
声如寒冬腊雪刺冻进人的骨子里:“殿下是非要跟臣作对吗?”
脸色苍白的齐轻舟一愣,那种淡淡的冷香又逼近他的鼻腔和脸庞,强势、冷漠、蛊惑人心。
殷淮怒斥:“为何就不能听话一些?”
齐轻舟第一次见他真的生气,往常或笑或冷或讽,都不曾这样直接激动地表露过心里的真实情绪。
他在殷淮怀里不自在地扭了扭,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用这种姿势抱过,强势、禁锢、不容反抗,却又带着亲密的温柔。
母妃没有,太后没有,皇帝更无可能。
“别动。”殷淮冷着一张脸抱他,目光扫过他滴着血的小腿,眼底漫出层层森冷和阴沉。
当初齐盛帝问他要不要接受齐轻舟的提议的时候,他就在想,小皇子跟他沾了关系,就得承担双份的风险,只怕是更不安全。
这天下想要他殷淮这条命的人未免太多,果不其然,今日应验。
小皇子半路杀出毅然决然挡在他面前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他眼前重播。
殷淮忽然发现,小皇子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一些。
那个跳出来的背影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羸弱,像一枝抽干的竹竿,势无可挡、蓬勃逼人。
一下子形容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心弦跳了一根、两根、三根……全盘皆乱,直至有些溃不成军。
就像他的心脏,躁动、狂跳、沸腾,只能任夜色遮掩,强迫归于寂静。
一个影卫上前:“督主,让臣……”
殷淮一避,亲自将齐轻舟小心抱上马车,尽量避开他流血的伤口,抬起他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
齐轻舟下意识一缩,立马被他定住,力道强势,又喝他:“还动?”
接收到对方狠厉的眼风,又见他面色阴沉难看,齐轻舟不敢再挣开。
殷淮撩开裤腿一瞧。
少年的胫骨修长白皙,一道新鲜殷弘的刺伤如同一只丑陋的蜈蚣蜿蜒其上,冒着热腾腾的血气。
殷淮的薄唇抿成一道冷峻的线条,靡丽多情的眼尾也仿若被那热气腾腾的血色染红一片,活像个从地狱火宫走出来的浴血阎刹。
齐轻舟畏惧他的眼底的森冷和长时间的沉默,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掌印,其实……我也不是很疼,它就是看……着……吓……人。”
殷淮一眼不发,直接给他简单止血包扎,用凌厉的目光剜了他一眼,声音幽森森,充满讥诮讽刺的意味:“臣还不知道,殿下原来这么能忍。”
“……”齐轻舟自知理亏,默默闭嘴。
殷淮将他放在座垫上简单包扎,路途颠簸,马车一顿一顿,齐轻舟无力的身躯也跟着摇晃得动歪西倒。
有时候碰到伤口疼得他自己呲牙咧嘴,但碍于逞完英雄和怕挨责罚,不敢开口喊疼。
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整个人将他整个人都腾空抱起。
他轻轻地低呼一声,下一秒,又落入那个强势温暖的怀抱。’
殷淮身形高挑清矍,但常年练武,肌肉却是内敛坚硬。
齐轻舟被那股熟悉的浅淡冷香扑天盖地地包围起来,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讶异。
殷淮这个人,独得很,从来不让人近身,警惕性和防备心也极重。
有好几次他在书房假寐,齐轻舟悄悄地靠近一下,正暗自感叹一个男人的睫毛怎么能这么长而浓密,殷淮几乎是在他靠近的那一秒就被惊醒。
齐轻舟那只作祟的右手刚伸到三分之一就被他“啪”地用力截住,力道很大,齐轻舟疼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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