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
“有什么危险的?”殷淮勾了勾唇角,将他的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殿下乖乖坐在车里,就什么事也不会有。”
殷淮下了车又上了马,齐轻舟急急撩开车帘朝他的背影喊:“掌印,我知道你很现在很忙,但等你忙完,一定要留个时间和我见面,好吗?”
殷淮的心已经随马飞到千里之外,没有应他,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说:
快辽,75%了
第72章 南壤
夜半正中,东厂议事堂。
冰冷的窖殿,长明灯芯的烛火摇曳,斜照出分列两边一字排开的下属,身上是统一的褐色云纹官服,只有领子上一小颗银扣的编码区分品级与官衔。
厚重的铜门被打开,殷淮在恭敬肃穆的目光中快步穿过中央的长道,衣角被穿堂风翻起,扬手一撇后襟,落座于最高的主位,眉眼透着一股子阴寒气:“说。”
左议事双手合十握成拳,站起来答:“禀督主,属下今日方从海上赶回,已亲眼确认南壤那三十艘海船穿过航域,伪装成商舶准备停在南部关口。”
殷淮冷笑,缓道:“是本督小看皇后和丞相了。”
少丞司双手呈上一张图纸:“督主,南壤目前分了三队人马,水兵正在排布我方南边的各个港口,探头的一小队人马已经抵达京中,最后一
队是朝贡的队伍,还在路上,名为朝贡,实为和亲。只是不知他们的目标是……哪位皇子。”
殷淮丹眼眯起,嗤了一声:“这还不够明显么!”
南壤王室无子,长公主又是诏告天下的天女,太子齐亦风正妃已定,让南壤天女做小绝无可能,大齐皇室里适婚年龄的皇子就只剩一个。
皇后这算盘也太响了,从一开始就打在齐轻舟身上。
右议事道:“淮王殿下若是不应允,皇后又能如何,毕竟不是生身母妃。”
殷淮心中怒火渐盛,面上却不显,手里把玩着那几页薄薄的密告:“只要淮王拒绝和亲的消息一传出,他们便有理由即刻进军,届时淮王殿下就是两军开战的导火索,背负天下骂名。”
“若是淮王殿下答应了呢?”
主座上的男人眼眸忽而变得浊黑阴冷:“那东宫的皇座便再无变数。”
齐朝的下一任皇后绝无可能是外族女子,丞相既然敢勾结外族,必是许诺了足够的好处。
淮王殿下娶了他们的天女,再让太子装模做样去谈判一番,还能捞着个为国立民智勇双全的美名。
一位稍上年纪的幕僚一时揣测不清殷淮的想法:“那主上现在有何打算?”
“釜底抽薪。”殷淮勾唇一笑,血液里好战杀伐的煞气彻底苏醒,眸心闪着跃跃欲试的征服欲和蠢蠢欲动的战火。
太子等不及,皇后等不及,丞相也等不及。
但最等不及的人,是他。
“徐一,明早……不,即刻去准备前往南边的车马,本督马上动身。”
此事刻不容缓,化解了对方的武力威胁断了后路是最快也是最根本的方法。
殷淮一边走下堂座一边吩咐:“左议事把京羽卫和东厂所有的兵营挑出来,两天后从河港出发,南疆汇合。”
“中书令丞去兵部找何铮,调拨兵力切勿声张,在朝中配合丞相演个戏也无妨。”
又匆匆吩咐了一些别的事项,堂下一片齐声:“属下领命。”
齐轻舟后知后觉品出点朝堂的不同寻常的时候,殷淮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整整十来日。
不仅徐一讳莫如深,整座焰莲宫都异常低调,他四处寻不到殷淮踪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月末,南壤朝贡使节队伍如期抵达京中。
天子脚下最不乏爱谈国事的酒客。
“南壤五年前那场败仗那儿那么容易过去,当年东厂那位还不在东厂,听说只是个角落边上的小角色,可人确实是够狠,自己身上都中了十几刀还冒死去把南壤上一任国主从逃生的宫口捉出来,逼得人在城门口痛哭求饶。”
“啧,这便是苦中苦人上人的理儿,那位,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听说在那场战役里连升三级,有了自己兵马后屠城一天一夜。”
“南壤连不识字的妇孺都知道一句话叫‘除殷贼,必覆齐’,可见当年那位有多血腥……”
“哎小老弟,要我说,这事儿吧也不能这么看,南壤每年侵扰都咱们南边,掳走了多少牛马和食粮,朝廷早该出兵治治那些个蛮熊了,可总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我说,那位天不好地不好,这个事上还算有点气节。”
“那要你说这次南壤是真心求亲?还是打个幌子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这我可说不好……”
使节队伍抵达当日举办国宴,举宫出席,皇帝近来身体抱恙,强撑着出席都颇为费力,受过节使朝拜便先行回宫,皇后倒是捡了便宜,掌控主持大局的机会。
布巴剌一语惊起底下四面波澜。
皇后端庄微笑着,也跟着底下官僚们佯装吃惊问:“噢?巴布剌想与大齐结秦晋之好不知是看上了咱们的哪位皇子?”
说话时的眼神若有似无扫过坐在太子斜后方的齐轻舟。
齐轻舟心中莫名一颤,冷笑,支开皇帝原来是为着这个。
到了此刻,他整个人反倒镇定下来,冷眼观望皇后东宫到底要演一出什么戏码。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把戏
布巴剌提着金笼子走到大殿上,高声道:“玉盒公主是我们南壤的天女,这只金凤凰会为她找到最适合的人。”
皇后点头首肯,布巴剌叫随从将笼子里那只羽毛漂亮的鸟儿放出来。
金凤凰携着满堂好奇的目光绕梁盘桓几圈,最终稳稳地落在齐轻舟的肩膀上,顿时激起千层浪。
“淮王殿下?竟然是淮王殿下,我还以为会是太子呢……”
“怎会是太子,太子正妃已经定下阁老的长孙女。”
“那倒是淮王殿下比较合适,正式封王赐了字,年岁正当,屋里确实也该纳人了……”
皇后与太子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笑被齐轻舟捕捉在眼底,他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底,也不慌,镇定从容看皇后与布巴剌殿前演戏,相互恭维。
皇后自是满意,笑得真切:“既然舟儿是那金凤凰亲选之人,想必是天定的姻缘,南壤天女又是才德兼备之女,舟儿,你可愿意承天之意,结两国亲善良缘?”
齐轻舟眨了眨眼,心下冷笑,政治站位拔这么高,若是他此时没答应明个儿两国撕破脸皮打起来,他马上就得背上个自私自利心无社稷的罪名。
他刚欲开口,座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抢先一步,音色洪亮,殿上之人,皆是一震。
“娘娘,臣认为不妥。”
皇后眼看齐轻舟骑虎难下就要事成,没想着一位芝麻大的兰台谏吏会半路杀出。
这个何清平官不大,出名完全是因着一张嘴极会诡辩,连皇上都时常被他气得头疼。
皇后冷淡笑问:“何大人,有何不妥?”
何清平抬高头,不卑不亢:“臣以为,如此草率定下七殿下的亲事,于国于家于礼皆属不妥。”
“于国,南壤只是向我大齐朝贡一个属国,即便是他们自奉尊贵的天女和亲,是否配得上皇室正妃的位置还有待商榷,并且两国和亲,历来由司礼监观星缘后天子亲定,若仅凭南壤一时心意,置我大齐国威于何地?”
齐轻舟挑眉,这芝麻小官还真是个敢说的。
皇后脸色阵红阵白,何清平这才刚开始来劲:“其二,于家不合,寻常人家喜结良缘尚且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七殿下作为天家贵胄,生母已故,但陛下尚未发话,娘娘就趁其不在匆匆定下,未征询意见也未商讨,若是陛下心中另有更合意的安排,岂不是误了七殿下的终生大事?”
“娘娘此时若执意仅凭南壤国一面之词一口定下,恕臣妄言,确有越俎代庖之嫌。”
上一篇:太平长安
下一篇:被敌国君主关押后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