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
殿上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何清平越说越上头:“其三,于礼不合……”
皇后震怒:“放肆,好大的胆子!皇上身体抱恙,钦命本宫与太子代监朝上国交事宜,被你这个恶官诡辩试听,破坏两国邦交,来人——”
“且慢——”齐轻舟悠悠然起身,唇角一勾,微微笑出个很淡的梨涡,显得人畜无害,“国交之宴,大家何必大动干戈坏了和气,既说是本王的婚亲事,那怎么能不让本王这个当事人说两句。”
齐轻舟绕到那金凤凰的笼边,抚了抚它漂亮丰满的羽翼,笑眯眯地问:“布巴剌,你说你们这仙鸟儿能认出神给你们天女选的命定之人?”
巴布剌面上恭敬,语气却自大:“这是自然,金凤凰乃上陀神祖脚边的化灵,有一双镜子般明亮的眼睛。”
齐轻舟心里嗤笑,可拉倒吧,大齐地大物博,就这漂过颜色的比目鸟他以前偷溜出宫玩的时候在城门旁边遛鸟的可没少见。
十两能买一双。
卖鸟的老板小哥跟他唠嗑,比目鸟是视弱,只认紫色,今晚全场也就他这个品级的朝服紫得发亮,比目鸟不围着他才怪。
就这点小把戏还想在他这老江湖这蒙混过关,皇后未免也太瞧不起人。
“好,那不如让金凤凰再飞一次,确认一下本王到底是不是它亲选之人。”
巴布剌脏胡一扬:“没问题。”
金凤凰飞出笼子,齐轻舟忽而将朝服的外袍解开,往旁边的齐亦风身上一扔,抱歉道:“失礼了太子,臣弟多饮了两杯,有些热。”
齐亦风还未来得及反应,金凤凰堪堪落在他的怀中。
顿时满室哗然。
齐轻舟嘲弄讽笑的眼神缓缓掠过巴布剌、太子,挑衅意味分明。
他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望向皇后,音色朗朗,掷地有声,又颇有些遗憾:“娘娘,看来金凤凰再三思量,还是觉着太子皇兄更堪此大任呢。”
皇后脸色一白,嘴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瞬,带了铜指的坚硬指甲狠狠扎进手心也浑然未觉。
数日后,千里之外的海港营帐中。
在灯火下读密信的主帅,无奈又有些骄傲地嗤笑一声:“鬼机灵。”
作者有话说:
就……评论区里的鬼才发言时常让清明谷雨叹为观止自叹弗如
第74章 传闻
国宴不欢而散,宾客各自散去,官员们成团结对一同出宫,口中仍对今晚的一波三折嘘唏不已。
何清平独来独往,走至宫墙拐角处,被一道清瘦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月光下,淮王殿下一改方才温和从容模样,眯起眼睛:“何大人,留步”。
“说说吧。”
“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何清平脸上仍是那副宁死不屈的正直模样:“谁在哪儿?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
齐轻舟宽容地笑了笑,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执拗又笃定道:“何大人,您知道本王在说什么。”
“还有皇后和太子的计划,你们也早就知道了吧?”
何清平并非世家出身,也从未拉拢过他,没理由冒这么大风险在国宴上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这已经完全激怒皇后太子一党。
且言辞之激烈,都够他灭门的了,文人是不在乎姓名更爱名节,可何清平上有老父,下有门生,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讲出这番话,足以
可见身后有更庞大的势力保他。
这朝廷之上能够对抗相党保他的人只有一个
齐轻舟找殷淮无果,对徐一和焰莲宫上下已完全不抱希望。
虽然不知道殷淮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但这位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何大人一定是他留下的人。
即便不知掌印身在何处,他始终在默默保护着自己,这让近来焦虑近乎绝望的齐轻舟又燃起一丝希望,感到一点暖意。
他非要弄个清楚,只是没想到何清平是块比徐一更难啃的硬骨头。
都是老头子,还是严太师那老人精比较可爱,有一说一,知无不言。
“老臣不知道什么计划,在宴上所言完全是以事论事发自肺腑,殿下所问老臣更是不知所云。”
齐轻舟刚皱起眉,一低头却无意瞥见他的宽袖里漏出一截子水兵符穗。
他暗自吃惊一瞬,马上又敛了神色,缓缓勾了勾唇,凝着何清平的脸慢悠悠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是本王唐突了,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国宴上的一场闹剧,被皇后以“一场误会”掩过,朝上言官以“番属小国以雕虫把戏糊弄大齐,实无真诚交好之意”为由讨伐南壤使臣,又被丞相用“以和为贵,不宜干戈”为由压下去。
千里之外的殷淮对这个局面乐见其成,南壤既无法定下和亲又找不到进军的契机,平白被皇后丞相这般吊着耗在京中,为他提供了练阵的时间和绝对的主动权。
两军正式开火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天,齐轻舟正在议事堂与东宫诸党唇齿交战争锋相对,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殷淮不在,但他的政策必须有人维护实施,他绝不容许掌印的威严势力折损分毫。
淮王殿下在外交场合镇定从容的风范日渐引人注目,皇帝近来的态度在多心人的解读中也变成一种征兆。
人老了都喜欢怀旧,现下宫里谁不知道皇帝就喜欢隔三差五召淮王殿下去乾心殿说话、赏梅。
从前不愿意做的表面功夫齐轻舟现在做得滴水不漏,精心养护的梅枝也每月不落地送。
与之相应的,是皇后太子对他与日俱增的忌惮和刁难。
但齐轻舟毫不露怯,反倒有股迎难而上的亢奋与刚硬,那股敌我分明盯着谁咬谁的疯劲儿像一只毫无畏惧不留后路的狼崽子,不少年纪上去了的朝臣对上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都不约而同想起年轻时候初上朝堂的九千岁。
有些青涩,但狂肆、无畏、孤勇,能言善辩,那番巧舌如簧咄咄逼人的气势如出一辙,就连那股子阴狠沉郁的戾气都学了个十成十。
淮王殿下虽看起来比他的老师温和许多,可只要涉及到司礼监或东厂之事必是寸步不让非要争个鱼死网破,谁也不能在他手上讨着丁点儿便宜。
据宗原的情报,两军交战导火索是南壤一支水军劫持了凌水上大齐的几艘渔船,半个月没在朝堂上露过脸的东厂督主恰好途径南港视察,亲自与南壤交涉此事,无果,遂立地起兵。
柳菁菁摇头:“绝无可能,凭本将的经验,这种水上五行排兵阵容绝不是临时起兵,定是筹谋已久才可能练成的阵型。”
齐轻舟沉默,原来掌印早就计划好亲自掌帅领兵,使了招金蝉脱壳瞒天过海唬过了所有人,连他都一句不肯透露。
开战第二日,前线战报传来南壤水军进一步攻占沿河海航港防线。
第三日,传东厂影卫军与兵部联兵调配和路线时出现重大分歧。
第四日,传大齐航舰遭突袭退回五里水线。
第五日,传东厂督主亲自入海作战,所在战舶被敌军袭击,身负重伤。
满朝惊哗,人心惶惶。
齐轻舟脑袋嗡声一响什么都听不见了,跨上马背就朝宫门奔去,心急火燎将刚睡下的柳菁菁揪起来:“你何时出发去南边?!”
作者有话说:
我倒是知道有个方法能让掌印相信我们舟爱与真心,但很有可能一写立锁(遗憾了
第75章 向南
子时已过,柳菁菁揉着惺忪睡眼,手一顿,惊道:“殿下如何得知我准备出发去南港?我这都是回了府方才受命明日出发。”是她再三争来的机会,领柳家军前往支援她大哥。
齐轻舟表情微妙,又极快掩饰好,含糊带过:“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么?”
柳菁菁“哦”了一声,不对!回过神来,惊呼:“殿下不是知道我准备去南港!殿下是自己想去南港!”淮王殿下近来越发狡猾,险些就将她唬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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