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君主关押后宫的日子
小小的林渐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林沐辰,一脸无措。
林沐辰笑了笑,把林渐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廊道边坐下,握住细细的小胳膊,掀开他的衣袖。
细嫩的小胳膊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瘀血,和一大片红红的擦伤,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挨打。
林沐辰微微蹙眉,问道:“他们总是欺负你吗?为什么不告诉父皇?怎么也不上点药?”
林渐看着林沐辰,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如果去找药,父皇就知道我受伤了。如果父皇责怪他们,他们就更讨厌我了。”
林沐辰看着林渐,问道:“那你怎么也不知道还手,就任他们打?”
林渐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且诚实:“我怕……把他们打残了……”
林沐辰:“……”
林沐辰盯着林渐,眼底黯然,不觉握紧了手中细细的小胳膊。
也是,父皇一生驰骋疆场所向披靡,又只对眼前这个小团子视若珍宝,从来都是手把手教他武学和剑法。这孩子说话虽然实诚了点,但他若是真要动手,这年纪的孩子下手还不知道把握分寸,真能把那群不知死活的兄弟都给打残。
林渐被林沐辰握疼了手腕,抬起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哥?”
林沐辰一怔,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入眼是被自己掐红的胳膊,和满臂的伤痕。
林沐辰看着满手臂的伤,问道:“你受了这么多伤,感染了会很严重的。你不疼吗?”
“没关系的。”林渐垂下眼眸,做错了事情一般小声道,“我自己一下就好了……以前都是这样的。”
“过来,我去给你擦点药。”林沐辰拉住林渐小小的手,把他带回了芷兰殿。
从那以后,林渐就像个小猫似的黏上了林沐辰。
林渐的母亲去世得早,虽然父皇尽力爱护,但国事毕竟繁忙,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林沐辰的母亲兰妃又很喜欢林渐,常让林渐到芷兰殿来,让林沐辰陪他一起玩儿。
林沐辰每日里专心读书,不问寒暑。夏天林渐就在一给他扇风,冬天就时不时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小猫或者小鸟放在桌上,用暖洋洋的小毛茸茸去蹭林沐辰:“二哥哥,陪我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林沐辰总是说:“好,等我看完这一章。”
林渐不会一直撒娇,听到林沐辰这句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林沐辰看书的样子,等他把这一章书看完。
林沐辰很少看到林渐学习,除非父皇有空亲自盯着他,否则就是到处乱跑捉鸟逗猫,功课能偷懒就偷懒。但林渐最喜欢拿着林沐辰的功课在父皇面前炫耀自己二哥有多厉害,求父皇夸一夸二哥,从此,那个从前记不住林沐辰名字的父皇每次都会不吝赞扬林沐辰,甚至大手一挥赏赐芷兰殿珍宝玉帛无数。
……
那是林沐辰唯一有机会看到父皇笑容的时候,虽然那双看尽繁华兴衰的淡漠眼眸里,每每泛起如水的温柔,永远都只能盛着一个人的身影。
但是那个人,好像的确有一种魔力,让林沐辰也愿意像父皇一样,用一生守护。
林沐辰喜欢春日里,他捧着不知名的小野花插在桌角的花瓶里,抱着一只几乎和他自己个头一样大的老橘猫在书案前跑来跑去,让枯燥无味的书房里充满生机。
夏日里坐在殿前廊下,林沐辰和他一起数着满天繁星,给他说故事。林沐辰最喜欢看他小小的脸上写满期待和崇拜的样子,然后靠在自己怀里睡去。
秋猎的时候,他总是百发百中,却把所得的猎物全都塞到林沐辰手里,看到林沐辰得到父皇的赏赐嘉奖,他站在一边笑得比谁都开心。
冬日里,大雪把竹叶压到窗前,林沐辰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雪声。
林沐辰深深眷恋这一切,却也亲手摧毁了一切。
林沐辰忘不了林渐听到先帝废太子立二皇子为皇帝的遗诏时,那冰冷失望的眼神,林渐看着林沐辰冷冰冰地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给你。”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来宫中给自己解围后,林沐辰听说太后单独召见他,放心不下连忙跑去找他。那时他的车已经在宫门前准备离开,林沐辰追上前问他有没有被为难,他只坐在车里看了林沐辰一眼,冷淡地说要回去休息了,命人把车帘放了下来。
林沐辰站在宫门口,看着他的车渐行渐远,手中捧着他最爱吃的红糖糕凉了,也没脸再递出去。
千里之外,梁国的皇宫里,身披着龙纹睡袍的帝王从同一个梦里惊醒。
林沐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唯有满眼冰凉的金色床幔,轻轻唤了一声“鸿渐……”
再也没有一张灿烂的笑脸跑到面前叫“二哥”。
“陛下。”只有一名高高瘦瘦的内侍走上前,递了一块帕子给林沐辰,问道,“陛下是又梦见小殿下了吗?”
“鸿渐……”林沐辰从床上坐起来,用帕子擦去满额的汗珠,问道,“鸿渐回来了吗?”
内侍摇摇头,答道:“新派出去的使者都还没回来,小殿下应该也还在商国。”
“栾云晔到底想要什么……”林沐辰蹙眉,从床上起下来,一边让内侍更衣,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要他放鸿渐回来,我什么都能答应,他为何什么条件都不提?”
内侍一边为林沐辰更衣,一边问道:“陛下,如果有一件东西能换小殿下回来,你会答应吗?”
林沐辰问道:“什么?”
“你的命!”林沐辰身后,正系衣带的内侍衣袖中陡然显现出一把匕.首,刺向林沐辰的后心。
林沐辰一闪身堪堪险避过,下意识地对门外喊道:“护驾!”
侍卫还没来得及进来,那假扮内侍的刺客没有放过时机,一刀又飞快地反手刺向林沐辰,正好刺中林沐辰的左肩。
林沐辰一手握住刀刃,抬眸仔细辨认了眼前的刺客,淡淡道:“徐幼清。”
徐幼清,当年的太子伴读,才识渊博官任翰林学士,三个月前怀疑遗诏作假愤而辞官。
平日里儒雅温和彬彬有礼的人,此时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色,如同鸿雁失群一般落魄。
“林沐辰,你还有脸梦见小殿下?!你以为他对你还会有兄弟之情吗?你别再做梦了!”徐幼清一手握着刀柄,用力将匕.首往林沐辰的肩头捅得更深,“他不和你争,不过是不愿意和你刀兵相见惹一场生灵涂炭,他对你早已死了心!”
林沐辰的肩头和手上血流如注,目光微微闪烁。
“你以为他真的从小懒惰贪玩吗?他让自己看起来不思进取,就为了让先帝多看到你的好!”徐幼清一手按住林沐辰,对他吼道,“为了让你看起来比他好,他经常挨先帝责骂,你不知道他也最怕看到先帝对他失望的样子吗?!”
“还有,你以为小殿下自己甚至先帝都看不出来你和兰妃在利用他算计他?先帝早就给他留了无数个可以杀你的筹码,小殿下要是不护着你,你和兰妃早就死了一万次!”
说话之间,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林沐辰紧紧蹙着眉,抬手示意侍卫不要上前。
“你以为他和一样不择手段无情无义吗?他连把怎么退位让贤把皇位拱手让给你都已经想好了,你却等不及地谋权篡位!”徐幼清不顾已经身陷险境,旁若无人地继续对林沐辰吼道,“他把你看得那样重,你把他当什么?你是怎么对他的?!”
“他在边关苦战三个月就为了给你争取和商国平等议和的权力,好留给你一个安定的边境,你听了兰妃的妖言以为他要通敌卖国害你,几日里派了几十名使者拦截他,让他路上一刻不敢停留累倒在商国?!”
“你问问自己,你还是个人吗?!”徐幼清一把抽.出没入林沐辰肩头的匕.首,一刀往心口刺去。
林沐辰盯着刺客手中血淋淋的匕.首,目光一凛,抬手急如闪电,落势千钧,瞬间精准地将近在咫尺的匕.首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