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上)
“护驾来迟!”
常岳快马提剑,领队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一刀割喉,先与魏绎合力将他身前的那名杀手给砍下了。
禁军与这帮杀手陷入了缠斗。
两边人数相当,那些人也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时难分上下。
此刻,一把剑已冷冷抵在魏绎背后。
魏绎浑身皆是敏锐的触,几乎是同时,王剑也架在了身后那人的脖子上。
安保庆对他的身手有些许诧异,又挑眉咧牙,大笑了起来:“皇上藏得深,可就以为臣当真跟魏虎一样呆傻么?”
魏绎紧握着剑,剑锋已压在生死边缘,只要动个分毫,都得死。
魏绎声音逼仄:“你胆敢谋逆?”
安保庆低笑:“睿王先前提过一嘴,说你驯马比他还厉害。臣不才,因此才想出这些下等的计策来,臣说了好一通嘴,精心布置,才叫睿王在宫里宫外都弄出那么大动静,又设下这许多埋伏。可皇上若是不惦记着这余孽,由着他被啃死咬死,臣还会是您的忠臣,还是会鞠躬尽瘁啊,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皇上不负臣之所望,您到底还是来了啊,既然来了,就别妄想着再从这片林子里出去!”
他的剑刺破了魏绎的黄袍,魏绎也立即在他的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
剑拔弩张。
风声愈紧,密林中蹿出的黑影愈来越多,顿时将禁军扑倒在地,常岳一人便已被数十名杀手围困住。
“贼子。”魏绎耳边听着刀剑声,冷骂道。
“贼子?”
安保庆被这两个字莫名诛了心,龇牙咧嘴,高声咆哮道:“吾安保庆乃忠臣!忠心天地可鉴!我要荣华富贵,要做权臣,也要大启永世昌盛,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启,大启不需要你这样昏聩无能的皇帝!”
他不再称自己为“臣”,他觉得魏绎不配做他的君。
魏绎出奇平静,提醒道:“你父亲是个贰臣,你是吃大殷的皇家粮长大的。”
“他是他,我是我!魏天啸一手打下的江山,你这个做儿子的不也想毁干净了吗!”
安保庆盯着他怀里的林荆璞,又哑声笑了起来:“成也璞玉,败也璞玉啊。当朝暴君与前朝祸水,你们如今要一同殉情,也算是成就了一桩千古美谈了。”
魏绎不为所动,冷冷盯着他的那把剑:“可朕若是死绝了,你是要打算立魏虎为帝?”
“今日你必死!”
安保庆肆无忌惮,又得意笑着:“你姓魏,魏虎他也姓魏,他虽不是魏天啸生的,可身上与你流的血也差不了多少,说来大启皇室才历了七载,谁还会在乎血统纯正。说到底,有燕相在,龙座不过是一张虚设的椅子,换谁坐不是一样?”
魏绎眉间微蹙,耳廓微动,便隐约听见马场外围有军队号角,数以千计的马蹄声动地而来。
安保庆也听到了,笑意更甚。
魏绎趁他松懈,跃起一脚踢了他的手臂,剑滑了下来,立即被他拾起。
安保庆随即往后退了几步,有两名杀手挡在他面前。
马蹄声愈来越近了,如同敲击着这片密林的心脏,剧烈得要喷发而出。
安保庆没了武器,躲在人后,厉声喝道:“天策军已赶到,你口中要谋逆的并非只有我一人!魏绎,我们这些忠臣当日辛辛苦苦把你托举上皇位,保驾护航,可你今朝偏听信一个前朝余孽,你要为他舍命丢皇位,是你咎由自取!四面楚歌,不如早些降了吧!”
禁军还在浴血奋战,常岳冲在最前头,并未让禁军士气退缩半分,他们是王军,誓死要用命给皇帝开血路。
魏绎抹了抹牙尖上的血,面色阴沉,持剑站立了起来。
林子分外吵闹,可魏绎的周遭又寂静异常。
安保庆头一次见识魏绎的武力,可并未探知深浅究竟,心中多少忌惮。
树梢压低,整片林子幽绿森严。王剑再次出鞘,锋芒逼人,直劈开了这夺目的日晕。
安保庆的眼被闪了一下,心中咯噔,也不知为何,就往后退缩了半步。
再等他看清时,魏绎已抱着林荆璞重新坐上了那黄骠马,要逃出这片密林。
安保庆甩袖气急,厉声大喊:“给我追!杀了狗皇帝,尔等功成,来日都是正二品的大将军!”
乌云蔽日,林子里的光影一扫而空,肃杀的气氛让惊鸟都飞散了。
林荆璞此时又被颠得清醒了过来,他直接在马背上吐了,魏绎的龙袍上也沾上了污秽。
魏绎知晓他难受,可也没空心疼,驱马在陡峭的山林间疾驰。
他用一只手去扶住了林荆璞的下巴,“给朕撑住了!林荆璞,你害人不浅,朕如今也要因你做那亡命之君!”
林荆璞吐干净了,仰面看他,腿上的血还在流,虚弱得一时睁不开眼。
魏绎不及与他解释过多,沉肩说:“安保庆与邵明龙趁机反了。”
林荆璞听了,见他这幅狼狈的模样,犹如虎落平阳,蓦的笑了,又弯腰下去狠狠咳了两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你还有脸笑?”魏绎心中烦闷,还是稍稍勒紧了缰绳,没再用剑打马。
黄骠马的背很硬,林荆璞趴得实在难受,便去扣住了魏绎的大氅,费力地直起身,靠在了他的怀里,权当他是个靠椅。
林中风大,魏绎骑着马不稳,怀里的人又蹭得他浑身不适。
“别跑了,不如就近找个山洞躲躲吧。”林荆璞气息孱弱,娇气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