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上)
林佩鸾应有无数个夜晚坐在草原上,盼着有人来接她回家。希望是最能杀死一个人的,这种渺茫希望日复一日,终究是被萧瑟的北风打磨成了能吞噬人心的恨意。
她翘首期盼,只等来了亡国的消息。
“阿娘!阿娘,呜呜呜呜呜阿娘……”阿达似乎已察觉到了屋里的不对劲,丢了风车,用力拍门。
林荆璞的眸子染了层霜,他将桌上残余的茶水浇地后,夺门而出。
林荆璞遮住孩子的眼,将他从这院子里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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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偏冷,宫道的秋风最是愁煞人。
秋收时节将至,户部连同礼部都忙得焦头烂额,北境贩马走私一案又牵连出一堆杂务要处置。魏绎虽只是坐在御座上批些折子,按例向官员询问些话,可从辰时起便不得空,一直忙到戌时才歇下。
魏绎心口不一,在前朝应付了一天,很是疲惫无趣,便想找点乐子,从澜昭殿直接赶回了衍庆殿偏殿。
看人已经安然侧卧在榻上了。
魏绎抬手打发走一屋子伺候的人,三两下蹬掉靴子,便掀开被子翻上了榻,从后面抱住了林荆璞。
林荆璞没动,由他抱着摸。
林荆璞是块极品美玉,若是不能珍藏,便会沦为世人哄抢的宝物。他越是无暇,越容易让他人心生邪念,哪怕只给留了个背影,细腰薄背,盖上被子,也足够魏绎遐想无端。
魏绎对这块玉的贪婪早已毫无遮拦了。
魏绎摸不够,便来蹭他,见他不动弹,轻“啧”了一声,把着他的细腰问:“才什么时辰,也不至于睡得这般死。你且看看朕。”
林荆璞果真斜目去看了他一眼,又枕着手臂,闭眸哑声道:“非得要我难熬,你才尽兴么。”
魏绎听他说话便笑了,气息凌乱地在床帐中游走。他白日越是疲惫,此刻就越是想将余下力气一点不剩,全掏出来耗在林荆璞身上。
“你……”林荆璞锁眉不快。
魏绎没停,握住了他的手腕放过头顶,忙里偷闲道:“你乏了便睡,朕自己来。”
魏绎又去痴缠地亲他。
林荆璞十指一紧,似是下了决心,也挺身去迎合。
魏绎顿时不知疲倦,连林荆璞的一丝讨好都能让他精神振奋。他既是提神补气的良药,也是伤人元气的媚|药。
林荆璞拘泥于劣势,却以极少见的放纵姿态,逐渐占据了上风。魏绎是心甘情愿让他的。
不料,魏绎的唇齿很快便于缠绵中被撕咬出了鲜血。
绝非调情,而是夺命!
如当头一棒,魏绎拧眉倏忽,目色渐渐生出狠戾:“想在床上杀了朕,那也该念在昔日情缘上让朕快活死,这么急做什么,朕又操不烂你!”
魏绎不留情面,火还在烧,便重新将他压了下去,凶狠地将血喂给林荆璞吃。
血腥味由喉灌入肠胃,林荆璞想起林佩鸾死前的那滴唇边血,他浑身发冷,又一阵想吐。
魏绎将他从床沿拽了回来,怜惜中透着危险:“朕让你恶心了?”
林荆璞胸脯剧烈起伏,眼中已布了几道血丝,渗出幽幽笑意:“魏绎,林佩鸾已死了,你要借我之名去杀她,为的也是挑拨我与亚父的嫌隙。难得,你与她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他说狠话的样子都媚极了。
魏绎觉得这念头是犯贱,又忍不住盯着打量了他会儿,张狂的怒意不觉敛了大半,才想起要脱外袍。
“伍修贤比起曹问青,恐怕还要忠心上几分。你是天潢贵胄、九五之尊,喊他伍修贤一声‘亚父’,他感恩戴德得紧。当日他带你从地宫出逃,又一手将你养成这般心机城府,这千古美谈的君臣情、父子情,又岂是一个林佩鸾可疏远的。”
魏绎褪干净了衣物,又去帮忙剥林荆璞的。
林荆璞不肯抬腰,生冷嘲笑:“我与你的床笫之情才会流传百世。”
“那朕百年之后,也瞑目了。”魏绎用了些力气,才将他的里裤给硬扯下:“你我死不能同穴,好歹生也同衾了。”
林荆璞冷笑不言,心中发沉。
林荆璞只身在大启滞留了快一年。此次他助大启剔除了北境在邺京的势力,已引起一些残党不满,眼下他还替魏绎杀了大殷公主,难免动摇人心。
而林佩鸾几日前曾向伍修贤求援,不知她说了什么,让伍修贤立即发下密信送往宫里告知林荆璞,务必要保下她性命。
可林佩鸾如今服毒死了,这便成了僵局。
她说她恨大殷之人,也就是恨林荆璞,恨伍修贤,所以她抵命也要引起大殷余党内部的猜忌,致使本就飘摇不安的残党分崩离析。
林荆璞深入敌窝斡旋,最怕的便是后方离心猜忌,否则得不偿失。
就算是伍修贤坚信他的心性如常,可伍修贤还有诸多手下,天下还有众多追随林殷的有志之士。君王失德,这些人的心中就会埋下疙瘩。
魏绎在他腿上划出了道红痕,托腮懒散道:“你若只是顾忌伍修贤,大可留林佩鸾一命。朕把她交给你处置,顶多是要试探你,又不是逼你。”
红痕处起了瘙痒,林荆璞沉了一口气,忍着没去抓挠,轻笑说:“林佩鸾生前,向我亚父写了信。”
魏绎的指甲一顿:“嗯?”
“北境使团的人皆被斩杀,林佩鸾失去了北境的支援,与阿达整日困在那间院中又不得出入,守卫的官兵连只苍蝇都不肯放进去。魏绎,你来告诉我,她是如何手眼通天,与远在南边的亚父联系上的?”林荆璞目含冰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