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却是小时候跟青城君学的江湖骗术,将火浣布用米浆浆过,再将一个女子愤怒持刀相用明矾画在上面,预先埋在篝火下方浮土中,算好时间,篝火会焚烧会将浮土吹开,明矾被热气一烘,就会以图案的样子瞬间浮现在火上,以前江湖术士的什么火中焚字、火中请神都是这么个路数。
然后灿灿飞出一柄薄冰刃,削掉他一缕头发,之后直接落地融化,这事儿就成了。为了不露馅,故意没有告诉叶骁,怕他戏不好,让人看出破绽。
沈令听得只想为她鼓掌,叶骁听了,轻轻摇头,他道,不,祖灵真的出现了。
灿灿和沈令都一惊,叶骁只笑了笑,便不再说了。
那时候,出现在篝火里的,确实是祖灵胡恩塔,只不过凝聚成形的是灿灿的明矾图画而已。
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股盛大的憎恶和杀意——北狄主神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永夜血脉啊。
入夜时分,蓬莱君招叶骁去问话,叶骁坚称不知道,也不知道蓬莱君看出来没有,白发男人只淡淡看他一眼,便带了他去见弥兰陀。
弥兰陀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只笑道祖灵如此,那也没有办法。蓬莱君也不多话,只说祖灵既然如此愤怒,我等异族也不好多待,后日就启程离开吧。
弥兰陀点点头,让人帮他们准备东西。
二月初六,叶骁一行十来人,在弥兰陀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了末那楼部。
走的时候,弥兰陀亲送,笑容可掬,他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远离,唇角笑容未收,他身后有女子轻盈脚步声传来,弥兰陀没有回头,负手而立,一头纯银长发在风中舞荡。
“……稚邪。”他唤自己妻子的名字,红发女子走到他身侧,一抬头,看到自己的丈夫还在笑着,温文尔雅,毫无火气。
她过去靠在弥兰陀肩头,弥兰陀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这次羞辱,我不会忘记的。”
稚邪没说话,只是把丈夫的手臂揽紧一点。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道:“……阿依染有喜欢的人对吧?”
“嗯,萨汗家的小子。”
弥兰陀皱了皱眉,“那小子官位太低,配不起阿依染。”
稚邪听了一笑,捶了他肩头一下,“我嫁给你的时候好似你官位很高一样。”
想想也是,弥兰陀一笑,淡淡地道,阿依染二十岁,萨汗家的小子再不出息,就莫怪我把他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了。
稚邪也随着他的眼光望远,看到叶骁的车队渐行渐远,宛如一个一个小小蠕动的黑点。
她明锐地笑了一笑,“弥兰,不急,以后机会多的是。”
车队一走远,叶骁就面有忧色地跟沈令说,麻烦了。
沈令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弥兰陀的事,叶骁叹气道:“弥兰陀肯定认为是我们造假,当面羞辱他,这个仇结下了。他今天笑得越开心,只怕恨的越深。”
沈令默然低头,抓住叶骁袖子,涩声道:“都是我的错。”
叶骁一听反而乐了,他说你有什么错?是爱我有错?还是我爱你的有错?咱俩除了都是男的,可都未婚无伴,这都有错,那天下其他人就别活了。
“……断袖本身就是错吧。”
听他喟叹,叶骁正了正色,“……阿令,我老实告诉你,我其实想过,若你是女子就好了。可后来我想想不对,若你是女子,那我很可能不能与你相遇。而且你若是女子,经历心性必然不同,即便我们能相遇,我不一定会喜欢你。”
“我喜欢的,就是身为男性,被处以宫刑,历经苦难,但是傲骨天成,绝不低头的安侯沈令。就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姿态。你人生所有的经历,好的坏的,最终构成了你。而你我两情相悦这件事,哪里有错呢?”他拢起沈令指尖,轻轻一吻。
沈令不禁动容,一双清润黑眸凝视着他,过了片刻,低声道,“三郎说得对。”他接着道,“三郎,我说心底话,不管灿灿的做法造成什么后果,我都必须说,她那时候救了我。以后的事应该我和你一起扛,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咬着牙挣命,懂么?”
沈令向来害羞话少,这般情意缠绵的话极少出口,叶骁听得心内感动,又在他指尖吻了几下。
这时有人传令,说蓬莱君召见叶骁,他出到车外,只见雪地上有一骑飞马赶上来,却是灿灿。
灿灿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发,只跟他表示有事,就鬼鬼祟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现下回来,一张面孔冻得红扑扑的,耳尖红得微微透明,只嘴唇异常红润艳丽。
灿灿到他身边,他连忙将风帽给她罩上,轻斥了几句冻着怎么办,她摇摇头,咬着嘴唇跳入车里。叶骁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是先去蓬莱君车上。
蓬莱君白子畏光,他的车里捂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只顶上悬着一个同心球的烛台微微有光。
蓬莱君靠住车壁养神,他这两个月瘦了许多,俊美面容越发锋利,面上的伤痕基本已经退了,只额角还有些浅疤,听到叶骁上来也没睁眼。
叶骁在自己养父面前正襟危坐,深深低头:“君上,这是最后一次了。”
蓬莱君慢慢睁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叶骁将头伏到地上,额头抵着柔软的毛毯,他说,我叶骁,再也不会任性了。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养父不言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叶骁也一动不动,两人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蓬莱君无声地把左手递到他面前,叶骁愣了愣,看着面前那段白玉般的腕子,犹豫着伸手搭上蓬莱君的脉搏——在搭上的一瞬,他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灰色的眸子大大的睁着:“这、这……”
他手下的是濒死之人的脉搏!果然是他伤了蓬莱君,用了“息壤”的后果!蓬莱君说的只最多有三年寿命他本来还存着侥幸是蓬莱君诓他,结果——!
蓬莱君慢慢收回手,朱玉色的眸子平静看着他,“叔靖,你不用跟我承诺任何事情。因为我看不到了。”说罢,他不等叶骁答话,沉声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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