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他模模糊糊地想,叶骁说不可能,他早知道的,所以他现在伤心什么呢?
他早知道了呀,知道叶骁不喜欢他,也并不希望叶骁喜欢他,却原来,还是会难过的啊。
沈令身上开始莫名其妙的疼,抖得也越发厉害,到最后控制不住地齿关打颤,他四肢痉挛,在叶骁身下缩成小小一团,嘴唇白得跟纸一样,毫无血色。
那是叶骁从未见过的沈令。
叶骁从来没有想过,昔年山南关下风华绝代、睥睨天下的男人,会在他怀里露出这么可怜的样子。
他本能地想伸手碰碰沈令的脸,却生生刹住——不一样了,现在不一样了。
沈令闭了下眼,他颤着声音,几乎是哀求地道:“……别看我……”
叶骁心里一疼,连忙闭上眼睛,起身让到一边,沈令慢慢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胸口闷疼,喉头一口腥甜,全身上下都跟在醋里泡过一样,酸软无力,沉重异常。
他强行压下梗在嗓子里那口血,按着心口缓了缓,又试了试,终于能站起来,然后,他听到身后清润的声音响起。
叶骁对他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沈令心里回道,我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所以,我的喜欢,我希望你不知道。可你还是知道了。
他的报应。因为爱了不该爱的人。他的报应。
沈令闭了一下眼,忽然觉得舒坦了一些,撑着桌子,也不回头,只说,殿下,回京之后,我会另找房子,尽快搬出王府。
叶骁没有说话。
沈令苦笑了一声,从叶骁的角度看去,他脊背佝偻,整个人单薄得像是一张纸,他背对叶骁,勉力昂起头,声音乍听是稳的,底下却是一层碎了一样细细的微颤,极小声地道:“……就当是殿下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沈令第一次求他,如此卑微的哀求他——就为了沈令喜欢他,沈令便低到尘埃里,好似他的倾慕肮脏到见不得光。
叶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出口,他沉沉道了一句,“好……”
沈令似乎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是涩的,“……多谢殿下。”
他这一场叶骁赐下,八个月的大梦,终于惶惶然醒了。
沈令回到自己舱房,靠着门,一点点滑倒在地,他仰着脸,闭着眼,面色惨白,喉咙那口血终于溢了出来。
他也不擦,就随那血顺着下颌淌下去,落在白衣上,像是雪地上开了红花。
他想着,你看,叶骁终于知道了,你再也不能在他身边待着啦。
可他能去哪里呢?
他忽然笑了起来,发现这天下虽大,他除了叶骁身边,却再没有任何可以安身的地方了。
可是叶骁不要他。
大船平顺而行,夕阳如血,残红之中能隐隐约约听到两岸青山姑娘们热辣缠绵的情歌。
他被血呛住,咳了几声,平静的想着,果然元日那天,死了就好了。要是能死在那天,那该多幸福啊。
沈令走后,叶骁枯坐在榻上,心乱如麻。
他脑袋里像是笼着团雾,似在想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他想我要不要去看看沈令?但又觉得不妥,睁眼闭眼全是沈令惨白面孔缩成一团的样子,叶骁一掌落下,木桌应声而碎,把正敲门进来的横波唬了一跳。
叶横波从木桌残骸旁边绕过去,到他跟前,背着手俯身侧头看他。
“……这怎么啦?这么大气性?谁得罪我舅舅啦?”
叶骁阴沉沉瞪了她一眼,横波毫不在意——他俩从小儿一处养大,情同兄妹,熟不拘礼,横波一点儿不客气地把他往里推,踢了靴子,盘腿坐在他旁边。
叶骁又阴沉沉地瞪了她一眼,“……起开。”
“不。”横波看到沈令留在这里的扇子,拿胳膊肘捅捅他,“你跟沈侯……怎么回事?”
看着叶骁瞪她,她居高双手,“虽然京里都在传,但我不信的。”
想到之前沈令摇摇欲坠的样子,叶骁又疼又怜惜,还无法可想,重重往后一倒,仰望着舱顶,郁郁地道:“……我跟他本就没什么。之前借沈侯当挡箭牌而已。”
“我猜也是。”她耸肩,“不过说起来,沈侯那样的人啊,你要跟我说你喜欢他,我也不奇怪。”
“……”叶骁侧脸看她,她笑道,“若是沈侯肯嫁我,我倒也愿意为了他清心寡欲。”
横波生得好,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容止摄人,有一股不见轻薄的妖艳之气,让人不敢逼视又忍不住去看。
叶骁毫不怜香惜玉,粗暴的搡到她脸上把她推开,“……有本事自己去追。你不就想听这句话么,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干嘛?”
横波顺势站起,一脸兴高采烈,“得嘞,那我就去了啊!”
叶骁不知哪里生出股烦躁,挥手赶人,却在横波出门的时候,沉沉地钉了一句,“他若不愿也就罢了,他若愿了,而你辜负沈侯,叶横波,阿姐也保不住你。”
“我省得……”横波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哼着小调开开心心地朝沈令的舱房而去。
她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却无人应答。
她又敲得略响了些,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沈侯?里头安静无声。
横波略略蹙眉,掌下用力——
第二十一回 媚君行(上)
第二十一回媚君行
沈令昏昏沉沉地听到似乎有人敲门,又似乎有人把门打开,轻柔地把他抱上榻去。
温热的湿巾覆上来,手脚和脸都被好好地擦过了,他攒了些力气,勉强睁开眼,隐约看到一个人,黑的发,白的面孔,和灰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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