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火焚身
听见尖锐刺耳的警铃声,锺晚屏像触了电似的从chuáng上跳起来。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烧焦味。这说明是酒店失火了。
他匆匆套上衣服,头也不抬地冲关夜北说:“快走,是火灾。”
关夜北没应声,披上外套,打开门。更加浓烈的烟味和焦味飘了进来,还有纷乱的人声和脚步声。午夜尚在睡梦中的客人们被警铃惊醒,有些人已经察觉了火灾,开始自救逃生,有些人则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酒店的工作人员马上就会开始广播,通知所有客人撤离,同时组织疏散工作。
锺晚屏走到关夜北身边:“你还愣著gān什麽?快走啊!想被烧死吗?”
烧焦味越发浓重,锺晚屏甚至能看见烟雾正顺著走廊的天花板爬行。火势比他想象的要大,扩散得也比他预料中的更快。
一群男女客人从他们面前跑过,直奔楼梯。而关夜北则逆著他们的方向,反往走廊深处走去。
锺晚屏一把拽住他的手:“你往哪儿走?逃生通道在那边!”
关夜北侧过头:“我知道。”
“那你想去哪里?”
“晨南来了。”
锺晚屏挑起眉毛:“你弟弟?”
关夜北“嗯”了一声,侧身让一对年迈老夫妇通过,“火是他放的,我能肯定。他就藏在酒店的某处,bī著我去找他。”
“你脑子进水了?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面钻?”
“我想跟他做个了结。”
锺晚屏甩开他的手:“你这麽想找死就去死好了,我可不奉陪。”
“那你就走吧。”关夜北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神色如常,“我死了你岂不是更开心?”
“你……”锺晚屏的喉咙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剜了关夜北一眼,转身走向楼梯。他一点儿也不想掺和关夜北的破事,要是那家夥死了,那才是真的大快人心,他也能重获自由了──他巴不得关夜北快点上西天!
锺晚屏咬牙切齿,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陷进ròu里,把手掌都刺破了。但他却一点儿也没发觉。
锺晚屏没有逃出酒店,而是到楼上去找他两位曾经的同事。他挤过一群慌乱的、衣衫不整的住客,来到1304客房门口。苏晓chūn正踟蹰地从门里探出头,似乎不知道是该逃走还是采取什麽别的行动。看见锺晚屏,苏晓chūn露出如蒙大赦一般的表qíng:“发生了什麽事?”
“火灾。”锺晚屏往屋里瞥了一眼,发现石乔也在。年轻人yīn郁地坐在椅子上,填充了银弹的手枪就在他手边。
“那我们应该快点离开。”苏晓chūn说,“对了,我跟石乔刚才遇见了一个女吸血鬼……”
“圆圆吗?那是血族守护者秦湾的手下。”锺晚屏的心思完全不在什麽吸血鬼身上,“你们能帮忙疏散一下人群,顺便保护这里的客人吗?这火是……是一个通缉犯放的。”
“通缉犯?”
“秦湾那边的通缉犯……”锺晚屏故意把关晨南的身份含混过去,“他让我帮忙抓住那个通缉犯,嗯,结果对方反而找上门来了……”
苏晓chūn睁大眼睛:“他是来找你的?”
“是来找关夜北的。”
苏晓chūn一脸茫然,似乎没弄清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锺晚屏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多想:“我担心那个通缉犯会伤害酒店的客人,他……他无恶不作。所以你们能不能帮忙保护客人?”
“当然!”苏晓chūn点头。身为一名吸血鬼猎人,保护无辜人类免遭邪恶吸血鬼伤害本就是她的义务。她回头向石乔招招手,年轻人把手枪别在腰上,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他和苏晓chūn一起离开房间,路过锺晚屏身边时,他微微低下头,沈声说:“锺晚屏,虽然和你不熟,但我希望你能平安。”
锺晚屏拍拍年轻人的肩膀,目送他俩如同专业救生员一样呼喝著引导客人撤离。他信得过这两位同事,有他们在,关晨南肯定无法伤害无辜的客人们。
然後锺晚屏返回楼下,去找关夜北。
关夜北和许多匆忙逃离的客人擦肩而过,大部分人无暇顾及他这个陌生人,一些人愤怒地撞开他,似乎在斥责他挡住了大家逃生的路,还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在经过他身边时惊讶地说“小夥子,你走错方向啦!逃生通道在那边!”或者“别往那边走,那边火太大了!”
关夜北在心里暗暗感激这些好心人,希望他们未来都能一帆风顺、平安无事。他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继续往走廊深处行去。
火势已经很大了,浓烟如同毒龙在走廊里疯狂窜动,易燃的地毯、壁纸和建筑材料在蓄意为之的火灾中根本不堪一击,很快便成为了火海一粟。火焰消耗了氧气,关夜北觉得胸口憋闷,不得不拉开衣领,好让呼吸更顺畅。
烟味、焦味和令人难以忍受的热làng包围了他,一瞬间将他带回了二十多年前。当时他也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浓烟熏呛,被高温炙烤,被火焰燃烧,走投无路,简直身在地狱,只有绝望如影随形。
当时他重度烧伤,躺在医院中奄奄一息,而家人为了挽救他的生命,不惜举债。一切悲剧的种子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他在生命垂危之际遇见了血族之父,接受他的鲜血,成为了不朽的血族的一员。他曾被火焰焚烧,之後获得新生,而如今,也要在火焰中再度死去吗?
他害怕火,烧灼的疼痛至今仍留在他的记忆里。关晨南要用这种方法bī他出来。他知道晨南就在前方不远处,他能感觉到弟弟身上浓重的怨气,还有他们无法切断的血缘联系。
走廊尽头连接著一个欧式大厅,似乎是酒店举办自助酒会用的,四角有罗马柱装饰,天花板上还悬挂著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大厅里祝融肆nüè,早已不复奢靡华美,而成了赤红的地狱。
关夜北走进大厅,在他对面,大厅的那一头,有个人以同样的步速向他走来。他们就像面对镜子一般,同时来到大厅中央。
“好久不见,晨南。”关夜北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面还留著被锺晚屏紧紧抓住的触感,他想要是锺晚屏在这儿就好了,他们联手肯定能击败任何敌人,“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却是以这种方式。”
关晨南没有说话,嗓子里却发出一阵阵咆哮。关夜北揣度他已经不会说话了,除了杀人饮血,他已经什麽都不知道了。
“真是可悲啊。”关夜北说,“就像血族之父曾经说过的一样,我们血系的祖先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以此获得了不朽的力量,所以每一个流淌他血液的後裔都将重复著杀害亲人的举动。简直就是血脉的诅咒。我怕是也中了这诅咒吧。”
关晨南用血红的眼睛瞪著他。
“就让我,亲手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