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正好时
太后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胡闹!来人啊!把邵将军带下去醒醒酒!醉得可不轻!”
邵锵还想再说什么,孟时清已然起身挡在景和身前,嘲道:“邵将军是贪杯的人,今日可真是糊涂了,丞相之女前些日子出了那档子事你竟是忘了?丞相他今日便是因为挂念亡女才未来赴宴的。”
邵锵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盯了许久景和的脸这才看清他的脸庞,挥退上来搀扶的侍女,自己又走回座位,“糊涂了糊涂了,是臣眼拙,请太后责罚。”
虚惊一跳。景和被邵锵吓得不轻,感激地冲孟时清扯了个难看的笑脸,嘟囔了一句“吓死我了”。
太后神色好看许多,责道:“既然邵将军喝多了,你们接下来谁都不要再去劝酒了。”
邵锵酒醒许多,听太后这么说自知理亏,抬头冲孟时清道:“王爷,末将粗人一个,刚才多有得罪,望王爷体谅。”话虽如此,语气却带了分桀骜,饶是景和听了都不舒服,孟时清却宽厚一笑,摇了摇头道:“无妨,喝酒伤身,邵将军千万保重身体。”
景和不慡地白了一眼邵锵,后者似乎有所意识,竟也看向他。
邵锵一惊,“你,你不是――”
☆、江南chūn
终究是太后的一句话拦下了邵锵将说未说的话,邵锵酒醉得不轻,为了防止他继续闹事,太后命人将他搀下去休息,剩下的人一块儿秉着往年惯例去御花园赏花。
景和走在孟时清身侧只觉不时有视线落到他身上。他平日里潇洒走路惯了,眼下却穿着迤逦的华服走那款款的官步,一颗心又得时刻提防被人瞧出破绽,只觉得怎么走都不自然。
孟时清看出他的窘迫,一双大手稳稳托住他的腰身,附在他耳边低语:“是我的错,不该让人准备这么繁复的衣衫。”
景和承他qíng,笑了笑示意没事。
御花园颇大,分chūn夏秋冬四个园子,大部分人都去秋园赏jú了,往年孟时清也会同扶玉公主去凑那热闹,今年要顾及景和,便只能往人少的地方走。不巧却刚好撞上了自在休息的太后。
碰上太后的时候景和甚至能感受到扶着他的手一紧。
孟时清说:“你先避一避,我和太后有事要议。”景和便乖乖走了开去。
太后见到孟时清过来,便也挥退随侍的婢女,一时间那一处只有她与孟时清两人。景和在不远处看着,看着看着也看出些端倪来。这一双人,俊男美女,虽然身份上不允许,但是也不抛弃某种可能xing…
太后同孟时清说话时,目光时不时落在景和身上,景和好奇心重,知道她提到自己了便也坐不住了,寻了个由头从太后的视线中走开,偷偷绕到他们身后一丛花糙中蹲下,佯装晒太阳。
太后说:“没想到你竟会带个女人来。”
孟时清淡定道:“往年时清也是带了扶玉公主来的。”
太后语气有些森然,“你我都知道这不一样,我对你的qíng意你心知肚明。”
景和在后面听,心想这两人果然有一腿。
孟时清说:“太后说笑了。”
太后轻笑道:“说到这话,你每每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然而你既有心要倚靠哀家,除了顺着哀家心意行事还有别的法子吗?”
景和看不到孟时清的神色,却听他语气平静道:“太后只是时清的助力罢了,这一点希望您能清楚。”他听得一头雾水,狗爬状默默爬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回到太后视线里。
知道他们俩有一腿以后感觉太后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带着杀气的。瞪什么瞪,再瞪你也不可能和孟时清在一起!
太后瞧了眼不远处正在□□花花糙糙的景和,道:“却是个不知礼数的人,你从何处认识的?”
孟时清回头看了眼景和,温和道:“率xing而为,没什么不好的。”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讥诮道:“你大事未成,莫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事便好。”
孟时清垂下眼帘笑了笑,喝了口茶便不再做声。
“对了,那边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太后换了一副神色,严肃问道。
孟时清说:“过几日我会去亲自看看,想来是无大碍了。”
待到中秋宴终于结束,景和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小皇帝虽然年纪小,但这身女装一穿上若被发现了可就是欺君之罪。好在邵锵后来便没再出现,自己也算逃过一劫。
坐回那架马车的时候景和几乎虚脱,只觉扮了一天的女人浑身不自在,心道当初是抽了什么疯才会答应孟时清做这档子事。
孟时清道:“辛苦你了。”
景和瞥了他一眼,“辛苦,平日里两步可走的路今日要花十步,麻烦,累。”
孟时清笑道:“如此才可体谅女儿家的辛苦。”
景和伸手想把头上沉重的珠钗摘下,却不知道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戴上去容易,摘下来却多半已经被发丝缠住,直拉的他头皮生疼。孟时清看他一脸抓狂,失笑地把他手拿开,将缠在钗子上的发丝小心解开,然后摘了下来。
景和只觉孟时清靠过来时一阵压迫感,耳后是他温热的鼻息,激得人一阵苏麻,这种浑身僵硬的尴尬比装女子还要让人不自在。
孟时清替他摘了满头珠钗,还顺手理了理他零乱的发丝。景和抹了把脸,舔了舔唇上抹得殷红的胭脂,口中一片生涩的味道,心中对孟时清那句“如此才可体谅女儿家的辛苦”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孟时清又端详他片刻,笑道:“却不知摘了这些玩意儿更好看了。”
景和不满道:“什么话!哪有大男人喜欢被人夸好看的,你该说我是英伟的男人。”
孟时清笑说:“好,是本王折rǔ你了。”
景和假装大度一摆手:“算了,女人我都装了,让你口头上说两句也不算什么。”他发丝柔软,眼下没了珠钗的束缚便尽数披散在肩头,一身端庄绮丽的女装早被他折腾得又皱又乱,却不知这般散乱毫无拘束的装扮别有一番风qíng。
孟时清看见他自在安然地翘着腿坐在一旁,问:“过两日我要去江南,你要去玩玩吗?”
景和听了连忙来了兴致:“可以吗?”
孟时清看他灿亮的双眸,失笑道:“当然可以。”
景和全无身前人是王爷的自觉,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说:“跟着你待遇真好。”
孟时清知道他自在惯了,对他的失礼倒也无甚在意。
他说:“去江南之前和你娘亲去说一声吧。”
景和揶揄道:“怎么?不怀疑我了?”
孟时清眼中含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但笑不语。
秋风从深深宫苑扫过,晚风似乎携了huáng瓦赤墙中烟斜雾横的椒兰焚香拂入隆隆而过的马车,gān瘦的落叶穿过扬起的窗布落入车厢内,落在瞌睡的少年身上。
孟时清两指拈起落在景和发丝上的那片落叶,指间微微使力便将那片叶子碾碎成末,齑粉随着裹挟而来的风零落而去。景和的睫毛抖了抖,调了一下睡姿,觅到孟时清的肩,gān脆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