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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

作者:薄荷酒 时间:2022-12-02 19:38:23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慕少卿默然,多数人选择留下而不是散去,是因为还有一件事仍悬在半空。那场疯传多日的赌约,由聚仙楼而始,定在今日终了,确实应当有个说法。
  “朱副庄主他们也都还在?”想到这段日子基本上割袍断义,只差反目成仇的同伴、朋友们,那一张张失望、气愤到极点的脸,他突然心悸气短,几乎没有力量说出那个最重要的名字,“还有,江……宗主他,在哪里?”
  挽音令主看着慕少庄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归免不了心软,叹了口气:“大家自然都在,只是目前谁也不想理你。顾堂主本来守在外面,但庄里需要操持的事情太多,我劝他先去忙了。”她停顿一下,“表哥在隔壁厅堂,要向大家说明一些情况。他吩咐过,如果你没有醒转或者支持不住,就先静养几日,莫要勉强。”
  “晚璃,我现在就过去。”慕少卿咬了咬牙,即使摔落地面意味着粉身碎骨,他必须得到那个约定的、曾以为毫无意义的答案。除去充塞内心的迷惑与惶恐,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如果由于恐惧或者难堪错过了今日,放弃亲自践约,自己将会悔恨终生。
  高挑的屋檐下,雨珠如线,相比清晨数百宾朋济济一堂的盛况,此刻花厅中或坐或站,只聚集了几十位客人。琅環宗主要讲述的事由涉及一些内情,承诺给予说明,并不代表会直接摊开在上千名同道面前。因此,留在庄内的群雄大多被请到演武场的凉棚中吃茶看雨,消磨时间,只有身份人品能够服众的贵客受邀见证,进入花厅,而且窗门紧闭,不准偷听窥视。
  慕少卿左肩只是轻伤,但每走一步都头痛欲裂,他又逞强不肯要人搀扶,好不容易挪到厅堂时已是满头冷汗。
  “庄主!”顾笛也是刚刚进来,连忙上前去扶。
  厅中非常安静,每个人都面色严肃。慕少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位上的洛湮华,而后是朱晋、郁岚、谢潇……才与自己打得天昏地暗的洛凭渊也赫然在座,十分低调地坐在两位师兄下手。主位上放着一把供人半坐半躺的靠椅,显然是为他预备的。
  慕少卿推开顾笛的手,一声不吭走过去,就像想不通今日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盛气凌人,目空一切,他也不能理解现在的心虚情怯,仿佛不再是此间的主人,而是等待审问的罪魁祸首。事实上他觉得再不弄清原委,自己就快要疯了,看到静王的瞬间,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完全是凭着一股习惯性的傲气支撑,才不至失态。
  幸而洛湮华神情淡然,毫无变化,仿佛他的出现理所应当,根本用不着在意。慕少卿稍许放松了一些,他定了定神,才发觉厅内保持着安静,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镜明大师手中一张帛书上。
  帛书宽而薄,写满字迹,镜明大师看毕,转手递给了宁则非,缓缓说道:“诚如江宗主所言,若这份供述内容不虚,昆仑府前任阴使魏无泽应是在万剑山庄安插有一名精心培养的符卫,此人曾得梵音僧魔传授,通晓梵音术。慕少庄主执意与江宗主为敌,种种情状不乏错乱颠倒,老僧也深觉不解,如今看来,确有可能是遭遇暗算,神志为奸人操控所致。”
  梵音术作为纳兰玉的独门绝技,据说如清心诀一般,对天资极其挑剔,由于罕见,愈发传得玄之又玄。在座宾客中,琅環众位令主和一些关系密切的朋友事先已经获知,其余尊长则见闻广博,虽则动容,并不以为怪。崆峒派贺长老拈须说道:“如梵音术之流蛊惑心智的邪术,施行者往往专拣对方身边亲近之人下手,为害甚是隐蔽。二十余年前,百炼门的门主田万钧就是因此丧命,田门主武功高强,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谁想罩门所在却不知怎么被自己的爱子泄露给了仇家,结果门主横遭惨死,百炼门上下伤亡惨重,少主眼见自己害死了父亲与同门,痛悔莫及又百口莫辩,也横刀自刎。事隔数年,那仇家酒后洋洋得意,才失口吐露实情,原来是请了左道中人,以夺取心神的邪术偷袭,趁着少年人神志迷乱问出了机密。”
  说着连连摇头:“老夫那时还年轻,真相未明时,听到多少人指责田门主之子以贼为友,纵死莫赎,也曾抱着同样想法。此等邪门功法一旦为奸恶之辈掌握,每每害人家破人亡、身败名裂。本以为陆公子除去了梵音僧魔,梵音术将绝迹江湖,想不到纳兰玉还有传人。”
  众人都有些感慨,胡镜月沉吟说道:“如此看来,琴师裴姑娘言行诡异,多半与魏无泽脱不了干系。若是她确然受命潜伏万剑山庄,在身份被当场撞破后,拼却性命将污名加诸于江宗主头上,施以离间之计,那么凭着梵音术,也就无怪慕少庄主会心结深种、误会难消了。”她感谢玄霜在刀下救了自家弟子,故而有意将见解说得透彻,方便静王进一步说明。
  座中各人早已听闻裴素雪事件前后始末,联想封景仪的叙述,琅環搜集到的证据,大多深以为然,如果裴素雪只是一名普通女子,魏无泽没有理由委以重任,但若是她身怀梵音术,情形立时不同,循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处处情况皆能吻合,种种疑点豁然而解,慕少卿的一意孤行、不可理喻也就找到了原因。不少人都颔首表示赞同,只是这位裴姑娘为了针对琅環宗主,竟而不惜以死相欺,可说执着激烈到了极点,思及幕后魏无泽的诡谲手法,令人不免心中发寒。
  厅堂中最迷惘的,当属刚刚得知自己遭遇梵音术暗害的慕少卿,其次是他家顾堂主。宁则非已经看完邵青全的供状,善解人意地递给了顾笛。顾笛犹豫了一下,但架不住庄主不容分说的眼神示意,还是将帛书送到他面前。
  慕少卿一言不发,他的头痛还在持续,一行行墨迹就像在眼前跳动,好一会儿才渐渐看清了意思。如果是在昨天,他会嗤之以鼻,冷笑不信,乃至反唇相讥,但换做眼下,内息异动在几个时辰前实实在在地发生过,脑海中的白雾也不是假的,别人摆在面前的证据可以拒绝相信,真实的感觉却否认不了,他没法欺骗自己。多日来的所作所为一幕幕掠过,言行无状、肆意而为,多少人苦心规劝,回应的唯有冷言冷语、横冲直撞。如果不是中邪丧失理智,如果当真理直气壮,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心里全是惶然不安?
  曾有谁在面前悲愤质问:“宗主哪里对不起你,要受你这般欺侮?”
  他忽而不敢抬头,怕遇到洛湮华沉静的目光。那些亲口说出的指责、辱骂、嘲讽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化作了鞭子,掉头抽在自己脸上。
  是中了梵音术,无法自控的缘故吗,他手中的寒水剑还没有饱饮仇敌的鲜血,自身却成了魏无泽借来的一柄利刃,对准了宗主洛湮华?
  可是怎么可能,裴素雪不过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自己却是不折不扣的一流剑客。他迷茫地想着,作为鸣剑令主,万剑山庄的主人,倒行逆施意味着什么?难以想象,无法承受,难道说一句梵音术,就算对大家和自己的交代?
  慕少庄主自傲平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落到这般境地,对着眼前帛书,非但没有底气质疑,简直万念俱灰,一死了之的心都有了。
  一名侍女脚步轻盈地走近,放下一盏清茶,是雁晴。慕少卿机械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将飞散的三魂七魄往回收一收,才低声说道:“裴姑娘临死前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当晚的记忆有些混乱,但那双凄婉悲伤的眼睛留在脑海里,一个恶意欺骗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哀伤的眼神?一直到气绝,她的眼睛都没有合上。
  方苍松这时正好也开口说道:“上午石台比剑,江宗主请南宫二公子吹奏玉笛,又亲自以琴声相合,若有深意,不知是否与慕少庄主身中梵音术有关?方某不通音律,可是看不太明白,还望江宗主解惑一二。”他的年龄辈分比静王高出一大截,但洛湮华是琅環宗主,行事气度又令他颇为敬重,因而全然是对等论交的语气。
  慕少卿乍然失去意识,经过诊治,没受内伤也不似走火,甚是蹊跷,大家都存着相同的疑问,立时集中精神等待静王回答。有些人又不免暗暗腹诽:谁知道那位裴素雪死前是个什么情形,慕少庄主自家山穷水尽,居然还记挂着替元凶辩白,果真是心智迷失,被妖女祸害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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