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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

作者:薄荷酒 时间:2022-12-02 19:38:23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杨奉先见金人个个如狼似虎,奋勇争先,再环视周围将士,多有慌乱惶然之色,心中不禁叹息,向侧后使了个眼色。
  “谁说云王出事了,真是荒唐可笑之至!”吕副将踏前一步,朗声道,“四殿下知道夷金财狼之性,必定言而无信,怎会受骗涉险?自然是坐镇城中,专等尔等蛮夷自动送上门,好来个将计就计!”
  语声未落,用手一指,一道修长身影徐步踏上城头,在城上城下无数惊诧的目光里从容走到杨将军身侧,并肩而立,西风浮动素银披风,衬出眉目如画,昳丽生华,不是云王又是何人?纵然离得较远看不清容貌,那凝如霜雪的风神,又岂是任何人能够模仿?
  “云王殿下!殿下安然无恙,上当的是夷金!”绥宁城墙上爆发出如潮的欢呼,敌军兵临城下,但每个士兵脸上的神情,就像业已取得了胜利。
  胡克塞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云王好端端在城里,战场上又是怎么回事,两军阵前代表禹周主持换质的能是谁?他瞥一眼手下兵丁如丧考妣的表情,不管怎样,这仗是没法打了,发生如此变故,放弃攻城也不全是自己的过错。
  “快,报知萨元帅!”他黑沉着脸说道,想想停留此地恐有风险,又急忙下令,“收兵,先撤回军营再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漫尘沙 下
  被猛然扑倒的瞬间,洛临翩脑中一阵眩晕,身不由己地被抱着在地上连滚几圈,
  右腿上传来剧痛。他费力地半撑起身体,待看清了眼前景象,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支长约三尺的黑色弩箭穿过完颜潮前胸,又钉入小霍的肩胛,斜透而出。适才低沉的闷响原来是弩箭头爆裂发出的,周围溅起大片泥土碎石,自己为了防备万一,在银甲内多穿了一层能抵挡刀枪的护身宝甲,但是看样子,仍是被箭头碎片刺伤了腿。
  生死须臾,小霍是如何做到将自己推开,又拽过完颜潮做了盾牌?洛临翩用长剑拄着地面,费力地起身:“把剑给我,鱼肠剑!”
  曲观澜也在附近,左臂上中了一块箭头碎片,他本来被毒烟所迷,神志昏沉,疼痛之下反倒清醒了不少,抢前一步递上短剑。
  云王用宝剑削断黑色箭杆,幸而几人伤口流出的鲜血都是殷红,箭上应该无毒。再看完颜潮双目圆睁,已然气绝身亡,恐怕他至死不能理解,何以千等万盼想回夷金,一条命却不明不白葬送在金人手中。
  霍望垠衣甲染血,额头挂满冷汗,天工弩爆裂时,他距离最近,除了肩膀,身上还中了好几块碎片,伤势实在不轻。他强撑着站起,低声道,“我不要紧,倒是殿下,须得速速撤离才好!”
  洛临翩心里很不好受。先前议定策略的时候,原本的安排是今日由云毓代替自己在阵前主持,瞒过夷金。以云堡主的样貌,经过易容足以乱真,更兼剑术高妙少有人及,料来敌方纵有阴谋暗算亦是不惧;而自己则留在绥宁城中,与杨奉先一道稳定军心,万一城外占场出现变故不测,禹周也会固守城池,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就在昨夜,云毓陪同苏阁主夜探敌营知会安王,却在撤离时遇到了金铁司一干手下拦截,为首的更是阳使巫朝焕特地召来应援的昆仑府护法宇文枭。
  宇文枭绰号“周天星辰”,擅使一长一短两柄剑,剑势以浑厚老到、无孔不入著称。加之内工深厚又极是悍勇,确是十分难缠。一场混战下来,云堡主以折梅心法将其斩杀,自身却也受了轻伤。
  变更日期和计划已来不及,尽管云毓一再说不妨事,洛临翩仍然不顾众人劝阻,坚决地将两人的位置掉换过来,改为亲至阵前。
  他清楚以云毓武功之高,纵然带伤,多半也比自己更能应付金人的谋刺手段,但作为统兵主将,紧要关头一味依赖别人以身相代,甚至冒着风险充当诱饵,本身便非是心中所愿。人家都已经将夷金的主要刺客提前除掉了,还不够么?何况,事情是安王惹出来的,没道理和洛君平有血缘关系的自己缩在后头,却让云毓出面救人。他对所做的决定并不后悔,但是每一次,不管逞强还是祸从天降,最终为自己承受伤害、付出代价的却都是小霍。或许回去以后,该要设法更换影卫,让小霍过得安适一些了。
  毒烟尚未散尽,两名御林卫摆脱了金人纠缠,心急火燎地赶到旁侧,见四殿下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洛临翩指了指雪岭五花骢,命他们扶小霍和曲观澜上马,先行一步护送回阵。从开始换质到现在,夷金步步进逼,禹周一方则显得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敌军的全副注意力想必都已被吸引到战场中心,无暇顾及其他。自己拖延了这一阵,确实该尽快返回军中,不过,总须将安王带上,完颜潮已经死了,洛君平若是落回金人手中,恐怕再无生路。
  霍望垠知道以他的秉性,说一不二,多劝只会耽搁时间。他坐上马背,望见萨木赤率领手下已到了不远处,心念一动,一把扯下云王的披风裹在自己身上,喝道:“快跑!”脚上用力一磕马腹,雪岭五花骢撒开四蹄朝来路奔去。两名御林卫对视一眼,一个急忙去赶小霍,另一个留下护着云王。
  萨木赤急着查看天工弩是否取下了云王性命,又惦记最好能生擒洛君平,解救完颜潮,因而也是迫不及待。他透过弥漫的烟雾,看到五六丈外一骑白马载着两人往禹周阵营方向疾驰,靠后之人身着染血玉色披风,低垂着头,似乎伤势不轻,正是云王的坐骑和衣着,旁边还有侍卫护持,他哪里会怀疑,大喝一声就随后紧追。
  夷金押下重注要刺杀云王,事先自然谋划妥当,天工弩方一发射,早有安排好的金人兵士大声叫道:“云王死了!禹周云王被射死了!”呼喊声越来越大,一浪高过一浪。紧跟萨木赤的弓箭手瞄准十数丈外绣着“云”字的大旄,连连发箭。
  禹周大军亲眼见到黑色弩箭的威势,即使四殿下穿着护身宝甲,血肉之躯也万万抵不住如此攻击,战场中央又被骑兵马蹄踏得烟尘滚滚,难以看清状况,禁不住焦虑起来。随着玄黑绣金大旄被连珠箭射倒,阵型明显开始躁动,千万兵士的脸上都现出了焦急不安。
  “夷金的伎俩,原来仅止于此吗!”中军阵前的徐定臻忽而仰天大笑,笑声中气充沛,远远送出,“跳梁小丑,也配觊觎我禹周锦绣山河!”
  他骤然提高声音:“云王殿下料敌机先,岂能容奸谋得逞,萨木赤,你且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萨木赤追袭云王的白马,眼看堪堪赶上,马上白袍身影突然回头,扬手射来三只袖箭,冷笑道:“蠢货,你中计了!”
  萨木赤身披重甲,当然不惧几枝小小暗器,但一照面间,他已发觉对方根本不是洛临翩。这句“中计”连同徐定臻的后半句喝斥一同在耳边震荡,他本能地回头望向身后。战场当中依旧烟尘飞扬,然而再往北百丈,夷金阵营后方却传来隆隆战鼓与喊杀,势如排山倒海,金兵的喧哗骚动声越来越大,迅速向整个军阵扩展,士兵开始推拥奔走。
  禹周派兵偷营了,要从背后包抄,来个前后夹击!他脑海中刹那反应过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任何时候,腹背受敌都是兵家大忌,而且看禹周军的声势,后方来袭的兵马数量绝对不少,自己这边为何毫无觉察,连个及时报讯的都不见?
  按照他的计划,天工弩三轮连发,足以奏效,即使云王洪福齐天,既没命丧武林人士之手,也没被弩箭当场射杀,也必定受伤甚重、场面惨烈,只消趁机动摇禹周的军心,一万三千兵马就势冲杀过去,必能稳占胜局。
  谁料尔虞我诈,万事不顺,巫朝焕临时失信,夏文山不中看也不中用,天工弩才射出一发就被禹周拦截,远远没发挥出预期威力,战车还被烧得面目全非。云王是生是死尚未弄清楚,就挨了对方的暗算,顷刻间,士气大挫的反而成了夷金。两军对阵。胜负之数往往取决于瞬息毫厘,若不能迅速提振士气,自己怕是难逃败局,叫他焉能不怒发冲冠?
  但是,即使计谋不遂,绥宁守军统共才两万五千,此刻两面出击,城中定然空虚;而夷金的兵力可比表面上的两万足足多了八千精兵,只要胡克塞能轻取城关,截断退路,禹周不败也得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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