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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

作者:漠月晚烟 时间:2022-12-04 14:22:09 标签:漠月晚烟

奚落的话在世子爷舌头尖儿转了一个来回,终究是没敢吐出去,只能原个儿咽回去消化成不雅气体稍后再放,眼下只能斟酌言语道:“那怎么会在江南?我记得,前朝皇帝连带他那祸国殃民的妖妃美人儿,一家子最后是死在西北边儿上了,如今去刨开他们家坟头,恐怕骨头渣子都化成huáng土了,更何况,太/祖是从南边儿起的家,怎么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留这无穷的祸患?”
秦风不以为然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如如今世子爷留驻京城,肃王爷远赴战场,最不确定的地方意味着变数,变数就意味着生机,我要是前朝皇帝那满脑子美人儿的糙包,绝对不往西北那穷乡僻壤跑。”
李明远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秦风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他敢这么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又拎起那薄薄一张纸扫了两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想到要去查江南?”
秦风觉得自己有几分受不住世子爷这嘀嘀咕咕的老妈子模样,俨然又是一个宋国公世子,不客气地一把抓回了信纸塞回衣袖里,笑着敷衍道:“我离京的那几年,有一半儿的时候是在江南的,那时候小,不懂他们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感觉有些异样,所以派人去查查。”
世子爷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敏锐的不太是地方:“你在江南待过?”
秦风却不说了。
李明远怎么琢磨都不是滋味儿,正要追问,却见秦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话头,gān脆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朝着李明远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桃花眼里仿佛是柔软的荆棘,看似无害却能给人遍体鳞伤。
李明远仿佛透过那带刺的枯藤堪破了前尘过往。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李明远一个恍神儿的时间,那荒芜的眼神已经只剩下了平静的安然,仿佛一切伤痕与颓然都未曾有过。
秦风还是笑着。
“世子爷,信你也瞧过了,信上说江南今冬冷的奇怪,明明是鱼米之乡,却结不出米养不住鱼,不旱不涝又是低温冬季,却瘟疫横行,百姓衣食无着几成流民。世子爷,这儿可是我朝最富庶最安逸的地界儿,此处若是乱了,天下必乱。世子爷还是跟我走一趟瞧瞧吧,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此处兴风作làng,想让这天下不得安宁。”

☆、48.第 48 章

边关战事吃紧,朝里也不太平,蛮人尥蹶子尥地突然,满朝文武就像半夜搂着小妾睡的正美却被人突然拎下chuánggān活一样突然地忙碌起来。
不禁未从盛世太平的美梦里尽兴而归,反而到现在还是茫然憋屈而惊慌失措地。
仗一开打,兵马钱粮哪一笔都不是什么小开支,户部忙的脚不沾地,兵部那边儿要钱的折子一道追着一道,雪花儿片儿一样的往案头上送。
晋朝太平惯了,陡然从盛世乾坤进入地兵荒马乱的战时,只好硬着头皮手忙脚乱地盘点着国库里那几代人存下来的地主家的余粮。
然而,沾上钱的事qíng,就是一笔糊涂账。
朝堂上,李煦一道一道地瞧着六部报上来的折子,越瞧脸色越像bào雨前夕的乌云。
六部官员你瞧我,我瞧你,敲不作声地跪在底下默默擦汗,一时之间连个敢出声儿的人都没有。
高才高公公身子骨已经大好了,亏的景异景神医医术超神,从剧毒之下抢回来了一个白面饼一样的高公公,此刻正低眉顺眼不作声儿地站在皇帝身后,悄然不动声色地瞧着文武百官各异的神色。
不一会儿,皇帝终于把那一个比一个糟心的折子看完,“啪”地一声轻摔在了桌案上,脸色不好看,却似乎也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
那摔折子的声音严格论起来堪称温柔,却让地下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官员却集体随着那声音打了个哆嗦。
殿中只剩下几位阁老还在站着,为首的张、吴两人jiāo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彼此心照不宣。
李煦把折子拨到一边,用手指敲了敲桌案:“朝廷正在困难的时候,当务之急,朕还需要众卿为朕分忧啊……”
殿中跪着的六部官员终于战战兢兢地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们这口气出完,原本站在后方不声不响作壁上观地宋国公萧岿突然持着一道折子出列。
宋国公是皇帝亲信,是满朝上下除了皇帝之外兵权最多的一位,他此时出来说话,无疑是对很多人不利的,果不其然,萧岿开口道:“皇上,臣这些年只在军机处与兵部来回,不曾参与户部之事,只不过这些年边境久无战事,也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旱涝瘟疫,想来国库还有些盈余,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西北战事吃紧,供给一旦跟不上,肃亲王束手束脚,国境必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既然银子不是不够,微臣实在不懂,户部崔尚书何以跑到圣上面前哭穷?”
户部尚书姓崔字仁劳,朝中上下皆称他“催人老”,俨然一个絮絮叨叨催命的存在。
崔命尚书原本跪着,听闻宋国公这三言两语,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宋国公在说什么,兜头就是一身冷汗,立刻直起腰来:“皇上,臣冤枉,户部账目清晰,自臣上任以来,前后二十年的帐目皆可查明,如有一分银子去向不对,臣愿一死以谢皇恩啊!“
崔尚书说完,当堂一拜,哭天抢地之状仿佛蒙受了千古奇冤。
宋国公萧岿却不准备放过他,咄咄bī人道:“那劳请崔尚书解释解释,明明江南的这一季的税收和其余几个属国的岁贡算在一起,纵然不够肃亲王在外领兵打仗张口索要的全部数目,但毕竟可解燃眉之急,为何户部迟迟拿不出来?”
崔尚书一愣,qíng急之下推脱之言脱口而出:“宋国公不在户部必不清楚,上一季江南的税收根本还没有到户部的账上啊!”
萧岿等的就是他这句,无声一笑,退回了百官人群里。
只这一句,原本鸦雀无声的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下,转瞬之间就炸了锅。
如今已经是冬月,上一季的税收竟然还没入户部的账,这可是大事。
江南的税是朝廷最大的进项,几乎占去了地税收的半数,这一部分银子若是没有着落,可是要出大事的!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崔尚书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改口却也来不及了。
崔尚书是吴相的侄女婿,论起来跟皇上都能攀上连襟儿,这中间的弯弯绕怎么都绕不开吴庸的影子,江南的怪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两江总督是他的门生,在三保证这月月底之前了结此事,原本朝中无战事,皇上没有紧急用钱的去处,根本不会过问,即使问起来,他也有办法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因此他做主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谁知,蛮人挑衅来的这样的快。
可怜吴庸一把年纪,里里外外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是被人拿冰水泼了个例外通透,听闻此言,方才还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吴相也慌了,忙不迭地出列当庭一跪:“皇上,此事容秉……”
谁知皇上分外不给他这老丈人面子,没等吴相跪利索,龙椅上的李煦已经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吴相不必说了,江南之事朕已经知晓。”
皇帝这话像深渊上的危桥一样,只让人隔着远远瞧上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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