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
作者:漠月晚烟
时间:2022-12-04 14:22:09
标签:漠月晚烟
皇上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李煦懒得应付群臣或惊讶或心虚或震惊的脸,八面不动地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道:“朕已经派了钦差下江南彻查此事,钦差已经离京,不日就要到江南了。”
这一句话,皇帝说的无比平静,丝毫没有拍桌子瞪眼睛的勃然大怒,却比任何一句话都让人肝胆俱裂。
江南是什么地方?一个知县顶半朝宰相的肥缺,大部分都在那地方,上至皇亲下至群臣,每到外放官员回京述职的时候,无一不是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家的熟人往那缺上顶。
然而那是盛世太平的时候,如今朝廷缺钱,正少进项,皇上派人下江南,想必是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这钦差光查那件事还好,一个主谋两个从犯凑上来,钱款到位,各家还能把各自摘gān净。
可是,万一,皇上缺钱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苍蝇也是ròu,一个都不打算放过的连锅端呢?
殿中诸人想着自己那点儿小九九,玩命琢磨自己家到底哪个挨千刀的亲戚正在那鬼地方顶缺,不知道屁股擦gān净没有。这么一想,个个儿坐立难安,一时都呆不住了,纷纷后背汗流后脖子发凉,只恨自己不能立刻飞出这皇宫内院快马加鞭去江南送消息,看神色,一个两个都已经是慌了。
而这其中,唯有张蔚恭张丞相不慌不忙。
张阁老出列一拜:“皇上,敢问所派钦差是哪位大人?”
这话问的到点子上,所有人都立起耳朵,恨不得从皇上嘴里抠出来那个答案。
钦差很重要,若是个跟自己关系好的,还能勉qiáng打点打点,就算关系不好,此刻也要十二分的小心别招惹他。
好在皇帝冷不丁给群臣一个下马威之后龙心正悦,只皮笑ròu不笑地哼了一声,没打算卖关子,直接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人你们也清楚,正是朕的侄子,张阁老的外孙,肃亲王世子,李明远。此番前去是给他爹要打仗的钱,朕相信肃亲王世子会尽心尽力的。”
肃亲王世子?!怎么是这祖宗?!这个要打点的难度太高了。
这位祖宗是个正事儿混不吝,闲事从来不管的顽主,在京城里的口碑和他那装疯卖傻的爹一脉相承,大家纷纷敬而远之,jiāoqíng不远却也都有限。
谁知道肃亲王一朝重又被启用,这祖宗也跟着一起在朝廷里领点儿闲差。
可是不对啊,不都说皇帝想借这个机会除了肃亲王吗?肃亲王世子留在京城不是为了给他老子作保的么?怎么就这么突然不声不响地出京了?
谁也没想到,皇上居然能一声不吭地派他下了江南。
这朝堂风云变幻比开锣的大戏还要qíng节曲折扑朔迷离。
这话比刚才还要命,百官连同张阁老一起,被皇帝点化成了一座座表qíng皲裂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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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骑着马出京三日,已经离京很远。
此地无风无雪,冬日的yīn霾难得被阳光照散,是个有着微暖阳光的难得的好天气。
然而世子爷在这样的日头下,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这是怎么了?有谁想我了吗?李明远莫名其妙的想。
他爹想他了?不对啊,按理说李熹进了军营就像脱缰的野驴,这会儿正忙着放飞多年怀才不遇的自我,估计挪不出心思想儿子。
那就是老二?也不对啊,这小王八蛋从小看见自己像老鼠见了猫,这会儿脱离自己的管束,八成已经左手拎鸟笼右手盘核桃地兴高采烈地去逛窑子了。
既然不是这俩,还能是谁?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满京权贵重点巴结对象的世子爷很没形象地就手抹了一把鼻涕,一抬头,正巧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秦风从另一匹马上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明远:“……”
好的不看坏的看,世子爷深深怀疑秦老板是故意的。
两人眼神相接,李明远嘴角抽了抽,尴尬地把抹鼻涕的埋汰袖子折到了背后去。
秦风却像完全看不出李明远的尴尬一样,单手一拉缰绳,迫使马儿放慢了些许速度,不慌不忙地与李明远并肩而行,桃花眼里理所当然的揶揄之色被他粉饰成了三千里江南chūn/色,平白恼人得风影花移。
秦风就在在这般瘴雨未过衾冷梦寒的悄然chūn/色里上下打量了李明远一番,悄然一笑:“世子爷可是不耐舟车劳顿,染了风寒?”
秦风的语气柔若月夜里的一帘幽梦,仿佛带着最诚挚不过的关心,然而世子爷被他冷热两面冰火两重地煎熬出了一身铜皮铁骨,正色道:“没有,只是迎了风,鼻子痒痒。”
秦风点点头,信马由缰自芳菲落尽的江北冬日悠悠而过,不见皇命在身的紧迫也不见有事吟余的惆怅,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显得自带高洁优雅的谪仙圣光。
李明远自觉走在他身边儿像个鞍前马后灰头土脸的陪衬,活脱像陪皇子读书的活摆设。
更郁闷的是,他此番与秦风下江南,还真是个陪衬。
他们俩身后跟着几个乔装打扮的影卫,都是秦风手下最得力的,或骑马或赶车,规规矩矩地跟在他们身后。
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扮成去江南卖艺的戏班子,连台柱儿子都是现成的,影卫做伙计,世子爷当班主,各司其职,条理分明。
然而世子爷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李明远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会记仇的人,自己说错了那一句话,秦风立刻就安排他过一把伶人奔波于歧路的瘾。
说他不是故意的,世子爷化成厉鬼都不会信。
秦风对世子爷的怨念无知无觉,笑指前方:“世子爷不舒服也请忍忍,前面就是江陵了,我们可在此稍作休整。”
☆、第49章 7.20
江南之行名义上的钦差是肃亲王世子李明远,然而所有人知qíng人都知道,实际掌握这件事qíng的,只有一个秦风。
对于秦风要下江南这件事,所有人都是从心底表示拒绝的。
头一个跳出来表示不同意的就是宋国公世子萧禹。
宋国公世子这些天来过的何止一个苦bī,蛮人入京那夜,萧禹好好的吃着国宴听着戏,突然就被秦风搞出的幺蛾子拖进了收拾不清的残局,无奈事出紧急,前面的铺垫和后面的筹谋无一不是需要秦风在暗中把握着进行。
萧禹憋了一肚子火儿,这一肚子火儿压着压着,就被接踵而来的各方麻烦压成了灰头土脸的憋屈,各大世家的胡言乱语,朝廷江湖的流言蜚语,甚至准确的前线战报,都要过萧禹的手才能传进京。
萧世子雷厉风行雷霆手段,当夜连忽悠带骗地压住了御林军,果断慡利地处理了蛮人那群láng子野心的东西,保证了再后来蛮子劫囚的时候,让他们除了带走人以外没在京城掀起任何风làng;布置jīng密一举端掉了山河会在京城的老窝儿,不声不响的接手了正乙祠那个qíng报窝,随后兢兢业业地暗中周旋了各大世家,安抚了他们惶恐的内心;最后又马不停蹄地控制了四处散播的荒谬留言,最终把这一切掌控在了有利于他们暗中行动的氛围之内。
宋国公世子的忙得夜不能寐,每每对镜观赏自己那被秦风摧残过的风霜面,都惶恐自己会华发早生、英年早逝。
这些天,萧禹的嗓子眼儿里一直顶着一口老血,只准备等忙完了那缠身的皇命,一闲下来就掐着时候去喷秦风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