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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

作者:陈小菜 时间:2022-12-08 12:54:44 标签:陈小菜

朦胧说着,不一时就睡着了。
聂十三重伤之下,原本神困体乏,却忍着经脉脏腑针扎火燎的剧痛,提一口真气,缓缓运行。
需知重伤之后,若就此搁下静养,纵然伤好,也会功力大损,甚至再无恢复的可能,唯有一口真气长转不息,越是伤重,越是不懈怠,忍常人之不能忍,方能更jīng纯jīng进。
微弱的真气在破损的经脉流动,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重重阻碍之下,聂十三毫不气馁,一点点突破,直至倦极痛极而眠。
他的躯体就像是铁打的,意志更是百炼纯钢。
哪怕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筋,都断了、裂了,只要一口气在,聂十三就还会站起来。
七月末的靖丰白天虽热,夜晚却已有了几分秋凉如水。
新皇登基后,各地驻军也都派使者前往靖丰朝拜。
南疆侯沈陵、西州侯商青广均亲自前来。
镇守北线凉州的九王傅落风却因近日糙原异动频频,不敢亲离,只派了手中最得力的骠骑将军颜牧进靖丰建平帝与摄政王见礼。
颜牧刚抵靖丰,未及休息,一身戎装便上了殿,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得赐平身后甫一站起,满殿大员心中都不禁暗暗喝彩:天下竟有这等人才!
摄政王双目异彩涟涟,凝视颜牧,嘴角含笑。
触到他的目光,颜牧毫不退缩,亦微笑回视。
散朝后,摄政王与颜将军把臂同行。
龚临近来被提拔为礼部郎中,远远看着他俩,脱口赞道:“双双玉树,日月当空。”
龚何如怒道:“闭嘴!”
龚临一惊,方知自己无意中一句“日月”,犯了忌讳。
檀轻尘笑道:“颜将军可是第一次来靖丰?本王与将军一见如故,将军不妨就住摄政王府,与我盘桓几日,也好随时请教。”
颜牧全无受宠若惊之态,落落大方:“摄政王厚爱末将心领,只北线日前恐有战事,九王爷jiāo代,朝拜后速速回凉州,末将甲胄在身,不敢耽误。”
檀轻尘叹道:“也是,糙原诸部落虽一直分崩离析,却时常小股扰掠我凉州城外。近年来朗羯部落出了个李魏,倒是个人才,广结盟友,选贤任能,尤擅骑兵作战,颇具燕亦遗风,大有统一糙原的意图,前些日子陈兵燕支关,只怕秋高糙肥之际便会有所异动。”
颜牧转眼凝视檀轻尘,笑道:“摄政王不出靖丰,心中却是山河尽在丘壑分明,末将佩服。”
他的眼珠并非纯正黑色,在阳光下透着清浅的琥珀色泽,凝望的时候,格外专注深qíng。
檀轻尘看着他的眼睛,含笑问道:“颜将军今年贵庚?籍贯何处?可是暄靖四年加入军中?”
颜牧鼻梁高挺,脸色有种殊异常人的苍白,这种苍白细致而gān净,不显病态,只见尊贵,只听他笑道:“末将今年二十有七,西州人氏,的确是暄靖四年进了凉州军,得以报效大宁。”
檀轻尘不禁大笑,扬眉道:“好!颜将军身负重任,本王也不留你,来日北线抗敌,还望将军奋勇为国,只待边关烽烟寂静,必将倾朝为我大军庆贺。”
颜牧一笑:“将军百战报国死,份属应当。”
檀轻尘颔首,突然问道:“靖丰城中,可有将军要寻的故人?”
颜牧的笑容有些寂寞有些血腥气,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期待和愉悦:“有。”
聂十三恢复能力惊人,那么沉重的致命伤势,半个月竟已能下地走动,与常人无异,只是尚不能动用真气内力。
贺敏之见他一天天好起来,喜不自胜,妙语如珠,喂着吃个药喝碗粥都能讲出一朵花来,似乎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跟聂十三说完笑完。
一天夜里突然心神不定辗转反侧,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院里,在井台上跪下,喃喃道:“前些日子我说只要十三活着,便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立刻拿我的命去……现在他活啦……那还是让我也再多活几年罢……也不要多,再活七年就够……”
想了想:“只要在一起,七年不行,六年也好……三年五年也可以……”
这天太阳落山后,贺敏之汲了井水浇地,一会儿热气蒸完,两人便铺好了竹席,在院子里纳凉。
聂十三回来后,发现贺敏之新添了一毛病,连茶都舍不得喝了,整日只喝清水。
聂十三嗜茶,自己用君山银针掺了香片,取香片之浓馥,兼银针之清盈,喝着果然口感绝佳,倒了一杯给贺敏之让尝尝。
贺敏之静默片刻,把茶杯推回,淡淡道:“我戒酒戒茶,只喝清水。”
聂十三以为因自己受伤,他花费了不少银子买药,便想从茶里把这点银子抠省出来,不禁好笑,道:“你这个贪财的毛病还是得改改。宁律中受财枉法,赃满百两处绞;受财不枉法,赃满百两处加役流。你chuáng底下藏的那些,足够让你秋后就斩头。”
贺敏之笑道:“chuáng底下的乾坤天知地知鬼神知,你知我知别人不知,你总不会大义灭亲去罢?”
聂十三见他笑得一派天真无耻,心中一动,喝一口茶,起身一把按压住他,堵上嘴唇,不由分说,把茶度了过去。
却发现贺敏之挣扎得异常激烈,推拒着自己的双手透着入骨的凉意,心知不对,忙放开了他。
却见贺敏之神色惊恐yù绝,头发散着,衣襟也敞开了,胸口赫然一道又宽又深的伤痕。
这些日子贺敏之连睡觉都衣衫整齐,聂十三竟一直未发现他胸口的刀伤。
贺敏之满口茶香,勾起了那晚的记忆,羞愤恶心之极,弯下腰,已呕吐了出来。
聂十三眸光一动,似有所悟,帮他拍着背顺气,待他平静下来,道:“有人在茶里给你下毒?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贺敏之心一横,承认道:“七夕那晚在宫里,太子给我下了chūn药。”
偏过头不看聂十三:“把我和淑华夫人、檀轻尘一起关在海棠馆……”
略一思衬,咬牙道:“檀轻尘也被下了药……他……”
“这个伤痕,是我自己用刀子割的……”
一番话只说得混乱不堪,正待继续说下去,聂十三突然一把抱住他,把他整个人死死拥进怀里,用力之大,两人的骨头几乎嵌进对方身体,贺敏之觉得窒息,却又说不出的安心。
聂十三心跳沉稳有力,声音里有怒意,更多的却是安抚:“我知道了。不要紧,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能害到你。”
贺敏之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半晌,聂十三放开他,伸手抚摸他胸口的刀痕,触感粗砺狰狞,与周围细致的肌肤对比鲜明,低声问道:“还痛不痛?”
贺敏之摇头,却笑道:“当然痛,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是木头……”
正色道:“十三,等你大好了,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可以去糙原、去西州,还可以回墨凉镇,我还想去白鹿山看看……”
凝视着他无限向往的神色,聂十三迟疑片刻,正打算开口,突然门环传来叩叩之声,声音响得恰到好处,既不太高,却也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傅临意每次过来,都是急惊风似的把门拍得山响,自不会这么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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