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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完结

作者:林擒年 时间:2020-02-14 23:32:34 标签:年下

萧煜捏着陆弘景后脖颈子把他拎到一边,问,“说,又准备弄啥鬼?!”

“你看看你,惯把好心当驴肝肺!你结亲了,要不要庆贺?顺顺当当把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弄到手了,要不要庆贺?再说了,嘿嘿……”

萧煜和他处了这许多年,一听他那“嘿嘿”就知道后边没好话,果然,这货嘿嘿完了,凑到他耳畔,把剩下的话倒进他耳朵里,“咋样?滋味不赖吧?刚破了童子身,记得禁几天口,别没完没了的要,不然人家可是会厌你的!”

萧将军黑着脸一拳揍向陆将军的肚腹,姓陆的货正在乐呵,这一拳没躲过去,生受了,疼得他好半天直不起腰来,边吸气忍痛边咒姓萧的,“好哇!你小子给我来这手!!等着!后头还有一顿喜酒呢,且看老子手段!!”

姓萧的懒得理他,领着马车先走了。整个庆朝,估计也就只有陆弘景这货有胆调侃将军王,一旁跟着的喽啰们眼见这货折了,哪里还敢上前找不自在,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过去。

从宁羌到虎牢关也就三十里,骑马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到了地方就得办正事儿。正事儿就是喜事儿。单了二十来年的萧将军终于要成双对了,这可是大事儿,大事儿加喜事儿,那就成了大喜事儿。虽说迎娶的那位是“公”的,但只要萧将军乐意,谁也管不着。

进了城关,但见虎牢关内一通装扮,到处都是红,铺张得连北戎那边都晓得庆朝的将军王要办喜事儿了,打了十几年的宿敌居然也派人送了一份不薄的贺礼过来,聊表心意。

老冤家都这么上道了,自己人这边更不能落后。进了将军府,门口一列鼓号、全副的执事,还有什么引媒的媒婆、给新人开脸的喜婆、坐床撒帐的男童,这些都不说了,单是跟过来给新人缝被褥讨好彩头的“全和人”就预备了八个!

这份派头!啧啧!!

廖秋离画匠出身,也出入过不少深宅大院,见过的排场也不算少了,但这样直来直去的霸道铺张还真没见过。他多少有点紧张,虽然不至于束手束脚,但也小心谨慎,不敢多言。萧煜强着把他从马车上抱下来,抱进了内室,拿起预备好的喜服替他换。他一挣动,他就贴在他耳朵边说些半荤不素的话,“别动!我都憋了一路了,你这么动,走了火可不赖我!”

有天时有地利,走火太顺理成章了,真走了火,谁也不会来救的,都盼着他们干柴烈火呢!

廖秋离一僵,当真不敢动,随他把他剥干净,抱进浴桶里洗洗涮涮,完后又抱出来,从小衣穿起,一直穿到喜服,穿了喜服还帮着弄头发,弄完头发还帮着穿袜子,从头打理到脚,弄得他跟半个废人似的,手脚都白长了。

料理完了他,萧煜接着料理自己,也洗涮,用的就是廖秋离用过的那桶水。他说换一桶吧,我用过了的,脏。他应他,脏什么,我的人我不嫌弃!

廖秋离听了只是苦笑——哪都好的这么一个人,为何偏不愿走正途呢?从河西来北地的一个多月,只要一有时机他就和他说“正途”的事,总是被他岔开,有一回曲里拐弯的提了自己的一位远房姑表亲,说那姑娘人品样貌都是上上等的,年十六,待字闺中……刚说到这儿他就把手中的茶盏砸了,砸完以后他罕见的恶着一张脸凶他,“廖秋离,你当我是什么?!是个人就可以往外推的货色么?!知道你看不上我,但也用不着日夜想着把我推给别人!告诉你,今生今世,要把我从你身边带开,除非天变成地、地变成天!就是死,你我也做不成分离的鬼!!”

做了鬼还要绑在一起,这决心还真是吞山蹈海呢……

后边的话还是省省吧,这人听得进去才有鬼了!

本来还奢想这一个多月的路程足可以让他说动他,把他走弯了的道路掰正,现在看来,当真是奢想,从一开始就没有实现的指望。

两人各执一词,各想一套,难免有磕碰,有了磕碰两人都不知该如何自然而然的绕过去,要么长久不说话,要么一说就吵,到了虎牢关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种什么也不像的关系,既不像兄弟,也不像恋人,更不像“夫妻”,又拧又别扭,且越缠越紧,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哪天就这么炸开,炸得面目全非……

廖秋离心事重,没注意到萧煜把进来为“新嫁娘”开脸的喜婆打发走了,这会子过来拖他的手——吉时已到,新人该拜堂了。他拖他,手劲很大,手心还是一层汗——这人!干着赶鸭子上架的勾当,自己偏还紧张!

廖秋离不肯出去,然而手劲又大不过那位,两人拉扯着,那位不耐烦了,挟着他到门口,进门的时候不忘威吓一句:“今儿这婚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你是愿意走出去拜堂,还是愿意被捆着出去?”。

廖秋离人在矮墙下却不愿低头,他说:“成了又怎么样?我又不认,难不成还能算数?!”。

“都有了‘实情’了,走这步不是给我脸,是给你!你若是愿意不阴不阳的这么过下去,我介意什么?!别以为还有谁敢来惹你这潭子‘腥臊’!”

两人撕脸皮不是一两回了,撕脸一不小心就连心也一块撕了,越说越疼,明明没想着说这些无可挽回的绝话,不知为什么,话赶话就赶到了这一步上。萧煜其实是想软和一些的,实在不行,仗着自己比廖秋离小五岁,他还想试着撒娇装可怜,可人就是这么个人,强横惯了,不晓得该如何示弱,更别提撒娇装可怜了。廖秋离也是,他原本想着两个大男人结亲,这就等同于胡闹,国朝之内没谁会认可这桩婚,要不暂且顺着他的意,陪他演一出戏,好歹别让他在这么多同僚面前丢脸。然而一方强硬起来,另一方也跟着硬,谁都不愿先退一步,这就又弄拧了,唉。

“新嫁娘”是被新郎官硬挟出来的,宾朋们也都看分明了,但一来这是人家家务事,外人说不上话,二来在座的多少都听到一些风声,知道今天这场亲是颗强扭的瓜,“嫁”的那位并不情愿,这架势,就是不情愿又能如何,一样得把苦果子吞下去。

第18章 洞房啦!

因这回的婚娶非比寻常,婚仪也不走寻常的套路,开脸的引媒的都免了,坐花轿跨火盆也免了,新人们从内室直接进正堂拜天地,宾朋们一旁观礼,“新嫁娘”被送入洞房之前要和新郎官一道给宾朋们敬三杯酒,之后的程式与寻常的差不多少,新郎官留在外头被一干损友灌酒,不灌到人事不省那一步都不算完!

然而和闹洞房比起来,灌酒只能说是皮毛。丘八们闹洞房比寻常百姓凶多了,即便不敢捉弄新嫁娘,新郎官总是逃不掉的,管你是将军王还是天王老子呢,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撒野的机会,不好好利用都对不起自个儿!

旁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陆弘景就是这么想的,他笑眯眯看着一对新人拜天地高堂、“夫妻”对拜,摩拳擦掌,就预备着下边一招“声东击西”了。声东——拿一只大碗,盛满最烈的酒,装做要敬将军“夫人”,击西——将军舍得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小心肝被人灌酒?不舍得,好,将军代饮,连敬三杯,后边喽啰们接着上,不醉死个舅子他就不姓陆!

然后陆将军把着一个大酒坛子就上前“声东击西”去了,他算得准,萧将军果然不舍得让“小心肝”受罪,果然要代饮,果然一碗接一碗的代,但这事儿有些离奇,个舅子难不成是酒坛子托生的?!这么一群人这么样的“狂轰滥炸”地敬他酒,他居然坐得这么稳,说话稳、做事稳,连肉麻也稳稳的——个舅子轻轻柔柔地扶起一旁陪坐的“小心肝”,温温柔柔地送回洞房,和和缓缓地在洞房内偷了一回香,不慌不忙地踱出正堂,打这儿开始,陆将军有了沙场上“敌强我弱”、“风紧!扯呼!!”的预感,这货就是太过自信,照他的想法,他陆弘景带着几十条人过来灌酒,怎么也不该落在下风的,毕竟是几十对一呀,这样都赢不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陆将军强自镇定,看着萧将军缓步踱来,心想:你就装吧你,让你不醉!让你装!老子再来几坛子,不信你不倒!!

“君则(陆弘景的字),咱们从相识到如今,少说也有八九年了,我萧煜朋友不多,你要算一位……”

等会儿!突然弄啥“朋友”不“朋友”,这是要讨饶么?从“朋友”手上买条人情路,让他行行好少灌点儿,免得一会儿进了洞房成了软脚虾,面子上过不去?

但看个舅子脸上那股欠抽的淡然,又不像这么回事儿,他到底想干嘛?

“承你盛情,这杯我敬你!”

陆将军麻着胆子看萧将军把一只海碗满上,又把另一只海碗满上,推了一只过来,他自己把着另一只,“来,今夜高兴,不醉不归!”

来、来就来!难不成老子还能怕了你?!

陆将军端起海碗,和对面那只一碰,“干了!!”,一仰脖,真干了。

连着来了四碗,陆将军有了所有醉酒人应当有的模样——脸红、眼晃,咋咋呼呼,喊着“再来”,谁来搀他他都说“满上!呃!老子没醉!!谁说老子醉了的?!信不信一枪把你扎趴下!萧煜!咱们再来!别说四碗,就是四坛老子也能来!”接下来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车轱辘话,不是说自己没醉就是让人倒酒,醉得认不得爹了还在那儿逞能!

“好、好,你没醉,是我醉了,我来不得了,行了吧?” 萧将军笑微微的哄撒着酒疯的陆将军,暗地里使眼色让喽啰们过来把他扶下去。

“哎!这就对喽!是这话!这么多年头回见你这么实诚!”陆将军一双手螃蟹螯子似的乱摆划,被俩喽啰一左一右架下去了,还要犟嘴。

说好了由陆将军领头闹洞房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出师未捷身先醉?那、那这洞房还闹不闹了?要闹?还有谁敢领那个头?

萧将军先发制人,用深不可测的酒量把领头“闹事”的灌趴下了,后边没人敢“叫阵”,洞房这头就彻底太平了。

二更,送走了最后一拨宾朋,萧煜从正堂回内室,到了地方先把守着的人支走,门一关,又剩下两个冤家了。

廖秋离一早将那身老不自在的喜服换下,此时穿着常服坐在桌边喝茶,偶尔剥两颗花生吃,一旁有早先送过来的晚饭——萧煜知道他没胃口,特意吩咐人弄了他爱吃的鱼肉饺子,厨子厨艺高明,小饺子绿皮红馅看着就可口,而且这饺子做来非常费事,是用菠菜和面做的皮,红鱼掺了虾肉剁的馅,一个个小巧玲珑,说不出的可爱。做的人满指望能讨得食客一二分欢心,谁知食客的胃口已经被一句句撕脸皮的话败坏透了,一个也吃不下去,只好放着它从热到凉,凉彻底,饺子也没了卖相,原先还是各归各的,如今拉帮结伙,团做一坨,真可惜。

“晚饭没吃?”萧煜见了那碗团做一坨的饺子,锁了眉尖问他。

“……不饿。”廖秋离不看他,单看自己面前的一杯茶。

“想吃什么,再给你做一碗。”萧煜一样没胃口,但在他看来,是个人就得照三餐吃饭,天大的事儿也不能越过“饮食”。

“不用。真不饿。”廖秋离想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开口说一说他们之间这层不三不四的关系,“……小栗子,你若还不困……咱们说一会儿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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