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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归舟》完结

作者:林擒年 时间:2020-02-14 23:32:34 标签:年下

萧煜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水,喝了两口,又吃了几颗花生,一连串的小动作做完了,心绪不那么乱了,才开口问他:“你要说什么,我这儿听着呢。”

“……我还是那时的话,咱们之间……顶好能回到以前的模样,实在不行……咱们就当从没遇见过,如何?”

你这是找我商量么?你可知道“就当从没遇见过”是多残忍血腥的一句话?一句话就要把十几载过往埋掉,尘归尘、土归土,那些他当宝一样的日子,他却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抛撇了,一点不心疼。是了,这人向来不缺人疼,不像他,就指着这点可怜的回忆活下去,能一样么?

“廖秋离,你给我句实话,抛开男女这层,你我到底哪里不合适。”萧煜暗自猛吸一口气,把满到喉尖的酸楚压下去,要他把话说明白。

“……不关男女的事……我对你……从来就不是那样心思……你明白么……”廖秋离一样说的艰难,这话委婉不得,一旦委婉,话就不成话,成了钝刀子割肉、当断不断。

“……不全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我心底里剩下的东西越来越少,留不住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天人相隔我没法子,那不是我能碰得着的界线,对于还能看得见、还能摸得着的,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想握紧了,别让这些‘所剩无几’再度从我手中漏出去……你说不关男女的事,可我觉得在你看来,男女就是最大的事,若果我为女身,事情想必要容易得多,别的不说,起码你爹娘那关容易——女儿家不要脸面了,上门哭求,娇声软语,声声如诉,谁硬得起心肠?”

“……”

廖秋离默了。萧煜的说法不是全无道理,自个儿的娘刀子嘴豆腐心,又爱瞧美人,若是真有那么一个长得和萧煜一般样的女儿家上门哭求,她还真就敢给人家开后门行方便……

“男女真这么重要?”

“……”又弯回“男女”这条死胡同里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改是改不了了,我只能以男儿身来做这些事,许诺、求亲、婚娶、相守……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我待你的真,也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我对你的心……我们……就不能试试看么……”,萧煜一气说完,屏息等他的回话。

“……试到最后,仍是当初模样呢?”。你怎么办?

“……我放手!”

我放手,你不用理我死活。总之,我放手就是了。

“……”

两人之间没有快刀,斩不了一团乱麻样的情丝,只能用一把钝刀子来割,慢慢割,看谁先把谁磨心软了,或是看谁先把谁磨心死了。

廖秋离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他给的这个说法。

“你先歇着,我去趟军营。”

萧煜仿佛力尽,站起来的时候身形一晃,险险稳住,丢下一句话就往门外走。

其实不是身力尽,是心力尽了,心力交瘁,没那个力气对着对方了,干脆出走,到军营里去浇愁。

第19章 怎么,“刀”锈住啦?

军营离将军府挺近,三四百步的工夫就到了,守门的兵见他从外来,唬了一大跳——怎么着?!三更半夜的,不洞房花烛,跑军营里来了!萧将军这份公心真叫人无地自容!

头儿来了,手底下的将官当然得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儿。陆弘景是副将,他打头,领着五六个将官过来迎他,人还未到,乌鸦嘴发的声儿已经远远过来了,“哟!萧将军这是怎么啦,啊?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呀,他居然上这儿遛弯来了!”,这货睡了一觉,酒醒得差不多了,刚好从西北那边来了一封急报,要即刻回,他起来一趟,彻底醒了瞌睡,萧煜这时候过来,端正好,正好撞这张乌鸦嘴上。

“咋?锈住了?刚要入港的时候掉了链子?”

陆将军惯常的狗嘴不吐象牙,萧煜脸色和心绪一样糟糕,直接越过他,朝议事堂走。这货少见的知道观言察色,挥挥手让后边跟着的将官先撤,他跟上去,搭住萧将军的肩膀,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这么憋着,憋坏了没人可怜你!”

“废话少说,陪我喝酒!”

“还喝呀!个舅子就不怕喝死?!”

“喝是不喝?”

“喝!喝死你最好!”

两位将军三更夜半坐在城头,一边放一个大酒缸子,一人一只海碗。开喝之前,陆将军说了,最好别一次性喝死,还有大事要议,意思到了就行了,犯不着自个儿和自个儿过不去。

两人默默无言,默默对着挂在暗蓝天幕上的弯月喝了一会儿,陆弘景又开腔了。

“……老萧,和你放个‘马后炮’,其实‘马前炮’咱也放过,但你没听,又或者是咱当时没说透,所以今儿成了马后炮了,为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当然,到底是为了你好,咱得说。我不看好你和你那小梨子,你先别瞪我!听我把话说完!看这样子,他对你,纯粹是对兄弟家人,没有情爱……啧!让你别瞪我!这么瞪你那眼脱眶了可别赖我!情爱转成亲情,那是年长日久的水到渠成,亲情转情爱……不是我说,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是我我也没办法和自个儿的兄弟搞在一块儿!比如你我,兄弟似的,能搞一块儿?!啧啧啧!!咝咝咝!!”这货说到最后,当真全身发了一层粗壮的鸡皮疙瘩。

“……你说的我都懂,就是看不开,也逃不掉。”萧煜酒喝多了,烧哑了嗓子,一句话听上去有种覆水难收的惨。

“唉……你怎么偏偏要在这棵树上吊死?!咱换一棵不成么?罢了,说了也白说,你这疯魔不知几时练成的,让你换棵树吊也晚了。劝你一句,如今生米已成熟饭,后边千万仔细,拿出围城打援的耐性来,水磨功夫会吧?你先软磨着,不能再硬泡了……他不愿,你再来硬的,十有八九要糟!实在忍不住要开荤,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点儿药……”

狗头军师出蔫坏馊烂主意,让为情所苦,苦得伤风感冒的萧将军“另辟蹊径”,正道儿走不了,偶尔爬一爬歪门还是可以了,主要有一条,别光顾着禁口,不然真到两情相悦那天,“刀儿”给锈死了可就崴泥了。

萧将军还是拿大白眼翻他,他也不计较,反正馊主意也出了,嘴上便宜也讨了,他没啥不足的,随便萧将军怎么赏白眼。

“行了,你的私事儿咱给参谋了,还是得回到公事上——刚才西北急报,说景非然那伙人有异动,你知道的,这货可不止是海盗头子这么单纯,他的本家姓景,和大食皇族那边有勾连,势力背景不容小觑……”

“呵,这是个扎手的狠角色,说俗点儿就是海盗头子加皇族败家子加一个乌漆麻黑教的教主,呵呵,运道不错,这几年成气候了……”

陆将军看着终于喝醉了酒,说话混不吝的萧将军,心里乐呵,嘴上还想捉弄捉弄这平日里高寒无比的死舅子,“乌漆麻黑教可不对啊,人家那教的名字可神气了,叫、叫、叫……”这教的全名老长一串,数数该有二十来字?陆将军醉了醒,醒了又半醉,这会子脑子不愿意活动,死活想不起那串坑死舅子的名字,只能简化了:“反正简单说不是太阳教就是月亮教!”

“……”

所以说两人都醉得差不多了。

“赵老四那边怎么说?”醉得差不多了也不妨碍谈公事,照旧谈。

话里这位赵老四说的是西北黑川口的守将赵云天,家里兄弟五人,行四,外号挺多,传得最广的就是赵老四。此人为人谨慎小心,不,是过分谨慎小心,怎么的呢,人家一万人敢摆一个阵,他不敢,非得按兵法上说的三万人来凑,凑不来他不敢打,平日里要出门了,前脚刚锁了门,后脚就要转回来再看看门锁是没锁,转回来门这儿了吧,眼见着“铁将军把门”了他还不消停,非得攥紧门把前后摇几下,看也看过了,摇也摇过了,完了吧?没,后边还得再转回来两趟,再摇两回!人家家里的锁头五年换一次,他家的锁头一年换五次,没法子,武将么,蛮力,攥紧了门把这么摇,多瓷实的锁也经不起,西北的锁匠都认识赵将军,老客了,上门还给打个折扣,多实惠。

“嘁!照着赵老四那份尿性,你指望他拿啥大主意,指望天上砸金子还差不多!”陆将军顶顶瞧不上这类做事磨磨唧唧不爽快的人,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你说他这么一人,居然还当上了黑川口的守将,而且坐得还挺稳当,一坐坐十年!龟缩在关口内死守不出,任敌方在外头骂他祖宗十八代,他就是不出,沉得住气啊他!没血性!”陆将军喝了酒,血性满身乱蹿,恨不能赵老四就在当场,抽他一顿他才快活。

“一个没血性的货还能守住黑川口十年,这才不简单。”

萧将军看问题没陆将军那么意气用事,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要按照陆弘景的说法,肉脾气没一点可取之处,赵老四凭什么稳稳坐镇黑川口十年?

黑川口在大食的南方,西北面靠海,海上有个靠劫掠起家的海盗头子景非然,东面靠着经常闹事的庆朝属国新罗,这几个地方,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不好应付,何况还被围在正当中,哪面应付不好了都是大乱子,赵老四能把他们都平衡住了,保黑川口十年太平,这份手段不是谁都能有的,这差使也不是谁都做得来的。

“赵老四不愿说,大半是因为手里缺人少钱,去封信和他说,人和钱我来想辙,他把主意拿好了就行,还有,北戎一贯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若是黑川口一动,他们不可能不趁乱插上一脚,让派到那头去的人灵醒点儿,事无巨细,一天一报,若是报漏了或是报错了,误了军情,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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