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任侠
连续几日的高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三叔呈来一些冰凉的山泉水,私下衣角一块绸布,几乎没有合过眼,拧着湿布敷在他额头上希望能让他退热。又把猎来的野味煮烂了,一点一点喂他吃,这般的照顾,对柳长月而言是从来未曾接触过的……亲qíng……
柳长月病奄奄的时候,小九也不太好,整只狗懒懒的,叫它吃它也不吃,就镇日窝在柳长月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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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晚上,柳长月睡得模模糊糊,因为身上的伤口和汗水混着,弄得他痛又痒,他蹭了一下身子底下的乾糙,坐在dòng口处为他挡风的柳天璇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淡淡地笑道:「你醒了啊……都睡两天了……」
接着柳天璇又回过头去,看着山dòng外的月光。他身旁有个酒壶,里面传来冷冽的酒香,是清明阁百年来待客饮宴时才会拿出来的秋洌香。
柳天璇幽幽地说:「我昨日偷偷回清明阁去看了一下,人……全死光了……半个也不剩……我们几个可是在那里一起长大的啊……当初的誓言,如今徒留一滩又一滩的血水而已……你爹……那么骄傲的人,被斩断四肢,衣不蔽体,死在大堂那把椅子上……他大概是不甘心吧,竟然被清渊和利妘背叛,不管我怎么合他的眼,他就是不肯闭上。也是……清明阁的四部堂反了两部,就算如你爹那般会算计的人,也挽不回这局势……」
柳长月听得迷迷糊糊的,不禁就脱口而出,用被烧得沙哑的声音说道:「清渊不会……背叛……」
「哦?」柳天璇说:「但事实就是如此……清渊是主上的脔宠,却因为和利妘有染被主上发现,还连累利妘腹中五个月大的胎儿被打掉……原本出娘胎的时候没死,那么小的一点孩子,还有气息,但你爹不肯饶过他,竟将他活活摔死……」
柳天璇边喝酒边说:「我当时看着呢,是个男孩子……摔到地上后脑袋都碎了……那种qíng形……是人,都无法忍受啊……」
柳天璇说罢,闭起了嘴,很长一段时间,柳长月只听得见他有些紊乱的气息。
身上的痛楚让柳长月不舒服地皱着眉头,虽然柳天璇这么说,但他就是知道清渊不可能反叛。「清渊是爹最信任的人……他不会背叛爹……否则爹不会派他来给我纹身……」
「纹身?」背对着柳长月的柳天璇微微动了一下,但柳长月则因专注在自己身上的痛楚,而没看见柳天璇的反应。「原来是纹在身上啊……难怪你不肯让我帮你擦身……难怪他……」
柳天璇yù言又止,喝了一大口酒后,望着月光幽幽地说:
「以前二哥跟我说过,这世间有个飘渺虚无的传说,清明阁有件虚无飘渺的宝物。每一任阁主手中都握有一张藏宝图,只要解开藏宝图之谜,就可以直达蓬莱仙境。那蓬莱仙境有满地的金银财宝,以金银、玛瑙、以及珍珠等等数不清的宝物砌成。更有无数的武功秘笈,只要练成其中一部,就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称霸武林。
还有、还有一昧长生不老药、一种聚血还魂丹、无数神丹妙药。即便是人将死,只要七天内让那人服下奇药,就能从阎王手中夺回那人魂魄。
我本以为那些都是二哥诓我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竟然真的存在……只是利妘以为那藏宝图在二哥身上,没料到他已经让清渊传给你了……」
柳天璇慢晃晃地站起来,他转过身,英挺的脸上原本带着的半抹笑变得有些歪斜。
昏昏沉沉的柳长月见到那丕变的笑容,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小九!」他用以为很大的声音喊他的爱犬,但其实只是微弱的呻吟。
窝在柳长月身边的小九在地上挣扎了两次也站不起来,但它龇牙咧嘴地朝着柳天璇低鸣警告。猛shòu天生的直觉,它已经察觉到柳天璇的敌意。
柳天璇笑得扭曲,他说:「这几天给你们吃的野味也不是白吃的,那里头可是一天一点,加上了同地宫里大伙儿一样的馅料──软筋散。现下,也是药效发作的时候了。」
柳长月心里一惊。所以他才会因为药效,没有防备地将纹身的事qíng说出来吗?
「原来背叛者是你和利妘!」柳长月清醒过来。
柳天璇一个反手,掌中多了一把犀利的匕首。「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是我?」
「你明明是他最亲近的人!」柳长月缓缓往dòngxué后面缩,小九则是努力爬到柳长月身前,想要挡住柳天璇。
柳天璇笑着说:「最亲近的人,你一个孩子知道最亲近的人代表着什么吗?」柳天璇脸色渐渐狰狞,慢慢地一步一步往柳长月走去。「什么最亲近,那些令人做恶的事我连回想也不想回想!我只要一想到他在我面前让产婆催生妘儿才五个月大的孩子,又活活摔死那还有一点气息的无辜孩儿,我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喝他的血、吃他的ròu!」
柳天璇一靠近,攒足了气力的小九趁着这仅有的机会猛地往对方喉咙咬去。
如果是在平常,小九可能会偷袭成功,但如今小九同柳长月一样被喂食了软筋散,那一跃,动作慢了半分,柳天璇眼神一利,一伸手变狠狠扣住小九的咽喉。
小九挣扎怒吼,四足不断踢着柳天璇,锋利的爪子刨得柳天璇的外衣都裂了。但还是无法逃脱柳天璇的掌控。
「不许伤他!」柳长月第一次感到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九。
柳天璇笑着,当着柳长月的面,手中匕首一送,直接入了小九的腹部。
柳长月瞪大着眼看着这一幕,看着小九的挣扎慢了下来,而后被三叔嫌弃地丢往山壁,喀拉地几声,柳长月听见,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然而小九还没死,还在颤抖着。它没有发出呜呜的疼痛声,它只是想站起来,继续奋战,继续为保护它的主人而战。
「小九!」柳长月见着从小养大,如同手足般的狗儿颤抖着,流着血,这比他被人所伤更加愤怒,他快要疯了!
柳天璇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他伸手要脱柳长月的衣衫,却没料到眼前寒光一闪,伸出去的手竟被划上长长一道血痕,并且即刻见骨。
柳天璇反手给了柳长月一个巴掌,打得他脸歪了一边。他伸手夺去柳长月手中的匕首,之后还不解气,继续连扇柳长月数十个巴掌。
柳长月嘴里的鲜血沿着唇边流了下来,双眼里满满是怒气、是恨意。那眼神深得如同他的父亲柳天灩一样,yīn寒如绝地之冰雪,千年不化。
柳天璇从来不敢小看清明阁的人,尤其是在这十岁之龄就得以继承柳天灩位置的柳长月。
柳天璇迅速点了柳长月身上的xué道,让他无法再翻腾,而后哼了一声,将柳长月身上的衣衫撕烂丢到一旁,藉着山dòng内篝火余光,一点一点地检视这孩子身上的些微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