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
《烟花三月》作者:绪慈【完结】
文案:
楚扬本以为这辈子就该那么过,那人却如chūn风而来,走入他暗无天日的生命里。
他为qíng鸣琴时,那人含笑问他曲中含意,他无法开口。
能说么?说出那曲的名,说出厮守到老的希冀?
慕平知道身后的人系念着他,无怨无尤、凝眸守候。
更明白那人愿撑起他的天、他肩上所有重担。
然而道德良知是如何沉重的桎梏,是男子怎可相守一生?
分别数十载,女儿红开封之际,楚扬终究寻来了。
扬州三月,迷蒙烟雨。
一曲长相守再起,诉心之所系,相思如昔。
第一章
花开时节、飞絮纷纷,扬州三月、烟雾蒙蒙。似假还真的造景庭园内飞瀑直落溅起水气,初chūn宽广的院子里,见不着日,显得湿凉。
瀑布之下,慕平小小身影撑着纸油伞伫立。纯白伞顶漆着南方风景,雅致绢秀,伞上桃花悄然绽放,chūn到江南岸,生意盎然。
他面若芙蓉,唇如胭脂,一双美瞳盈若chūn水,心无旁骛地,垂首凝视脚下方才绽放芬芳的一簇野jú。
缓缓地,他笑了。纯净无瑕的心境与chūn里怡闲安逸的景象jiāo融,绽放出一抹笑容,是未曾染过人世尘埃的清灵模样。
忽尔,远处的围墙外头响起了琴声,天籁般不绝于耳的美妙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已经好些日子了,每回只要靠近这片庭园,便会听见这阵琴音。
他犹疑着。一墙之隔,再过去些便是别人家的墙了。
扬州这条他居住已久的街上,这些月里议论纷纷地,在说着他家隔壁搬来了户京城显贵,是个当大官的。又有人说此处只有大官的儿子独居,那么大一户屋里空空dàngdàng的,大官只给几个仆人让儿子差遣,其余的便再也没有了。
慕平走了好段路往那里去,由围墙漏窗的fèng隙中,瞧见了个生人。
大官的儿子和他差不多年纪,大概也只有八九岁吧!他有着浓厚的书卷味,脸色苍白如纸,但长得俊秀,最特别的是他一双眼泛着蓝光,蓝光之中有着浓郁深沉的颜色。
「喂,你叫啥名呢?」慕平瞧见了他,嘴张着,想了想,虽有些怯懦,但还是开口唤人。他从未遇见过与他年纪相仿的孩童,冲动取代了心里头的懦弱,令他唤出了声。
大官的儿子先是惊讶,后来大概是不想与慕平说话,孤单单的身影离开弹琴的凉亭,连琴也没带走,就搁在桌上。
「啊……」人就这么走了,慕平有些伤心失落,他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的啊,大官的儿子却不理会他。
收起了伞,慕平翻上墙,在两家分界的这道围墙上坐着,想等看看大官的儿子会不会回来。
等等等,等到了huáng昏,对方的人影没盼见,倒是把管家给盼来了。
「小少爷,该用膳了。」管家一把抱下了他,轻而易举地,不费chuī灰之力。
「待会用不行吗?」
「天都快黑了,小少爷!」管家将他扛回了主屋里。
后来慕平饭吃到一半,似乎又听见了琴音,他竖起了耳,仔细听着。厅里爹和娘谈着姊姊们婚嫁之事,他完全没有心理会。
用完了膳,他立即溜下桌偷偷往外跑去。
「平儿!」容氏发觉儿子慌慌张张地,不晓得在gān啥。
「我去去就回!」那个大官的儿子掀起了慕平的兴趣,他觉得他的眼像透明的珠子,那奇妙瑰丽的颜色深深吸引着他。
只是他才到院里,还没翻上隔壁的墙,那人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又要走了。
「喂,等等我,等等我啊!」慕平急忙由墙上跳下,但却在落地那霎拐伤了脚。
「哎呀!」慕平忍不住,大叫了出来。
大官的儿子回过头来,瞧见了他的伤,但他不太想理会,硬着心肠就要离去。
「你别走啊!」慕平疼得泪盈满眶,他是为他而来的,他可知他聚了多大力气才有这番勇气,越过墙来,只为见他一面。「我的脚好痛啊!」泪在滚落,他忍不住疼竟哭了。
「你没事吧?」大官的儿子迟疑了一下才朝他靠了过来,他的神色有着犹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近慕平。
「呜呜呜,疼死我了!」慕平仰头望他,小脸皱成一团。
「噗嗤──」小小的一声笑,在大官儿子的脸上dàng开。
「真的很疼,你不要笑。」慕平的脸更皱了。带着懊恼、带着挫折,他初次如此迫切想熟识一人,竟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福伯!」大官的儿子叫来仆人,将慕平带回了主屋里。
那一晚,慕平没有回家,慕家人慌张得要将整个扬州城翻过来,但慕平却只是安安稳稳地待在隔壁大宅里,听着琤瑽琴音,陶醉不已。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慕平,就住隔壁的。」慕平待在chuáng榻上头,让那名叫做福伯的下人为他包扎。他拭着眼泪,吸着鼻涕。
「楚扬。」他淡淡地道。
「楚扬?挺好听的名字。」慕平念了念楚扬的名。
「我八岁了,你与我同年纪吗?」他稚子心xing,好奇追问。
「十一。」
「平少爷,包扎好了。」福伯起了身,搥搥弯太久有些僵的腰。「看来没伤到筋骨,应该不太要紧的。」
「谢谢你了,福伯。」慕平点头。
「不走吗?」楚扬琴声未停,问道。
慕平望了望福伯,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福伯立即道:「少爷就让平少爷再休息一会儿吧,也不急于一时的。」
「福伯……」慕平感激地凝视着这个白发花花的老人家。
福伯满是皱纹的脸上漾着安然的微笑,他留下慕平也是为了自己服侍的小主人好。扬州一待不知得多久,有个玩伴陪着,对他家少爷而言总是益事。
楚扬琴声稍顿,而后又再扬起。他咳嗽声不断,原本就无血色的脸,如今更显苍白。
「你病了?」咳嗽声总是伴着琴声,慕平听闻许久。
楚扬不愿回答。
「是什么病?」慕平有些担忧。
楚扬仍是不答,倒是退居屏风之后的福伯忍不住叹了口气。
「福伯,怎么不请大夫?」慕平觉得纳闷。
「大夫不肯来啊……」福伯红了眼眶。他们家少爷的蓝眼吓坏了那些大夫,扬州城内没有人肯上楚府一步。
「别再说了。」楚扬拨弦的手指一震,乱了琴音。
慕平和福伯都闭嘴不再言语,后来夜深了,福伯退去,只留慕平一人待在楚扬厢房内,仔细聆听着楚扬从未间断的琴音。
他说,他名为楚扬。他说,他已经十一。慕平这才晓得,原来楚扬整整大了他三岁。
是长年抱病之故吗?他看来几乎与他同年,半些也不似已经十一。
翌日翻墙回府,慕平在清晨众人好梦时分蹑手蹑脚地打算悄悄回房,怎知长廊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柔美呼唤,慕平背脊发凉,僵住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