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恶如流
“不可能!我胡老二的消息,从来假不了,这胡不归定是上这儿来了。”另一个瘦的跟猴jīng儿似得男人一拍胸脯,答道。
“这厮三个月内连挑了五教六派十三家高手,忽然上这里来,定是有什么目的,别急,咱们再多等等。”
“就是,咱们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瞧上一瞧这厮的血刀有多厉害,听说上个月在君子阁,那康流老儿的君子剑在他手下连十招都没走过。”
“这么厉害!君子阁好歹也算是武林中跻身二十列的大门派了。”
“哎,传言罢了,说不准也就是个浑水摸鱼的,改明儿就被哥几个一刀咔嚓了。”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这一说到兴头上,众人便都笑了开来,仿佛真的就该轮到自己一举成名似的。
“哎哟,你们还在这儿瞎嚷嚷啥,胡不归出现了!”门口的一声叫唤,顿时让农家院中的众人放下了碗筷。
“啥?出现了?走,哥几个也去瞧瞧。”话音刚落,就见那猴jīng儿瘦子一溜烟儿地窜了出去。
“死胖子,别吃了,赶紧的!”后头的一个见那胖子还不停歇的将桌上残留的饭菜不停歇的往嘴里塞,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这头,倒霉的刘老汉,刚端着新炒好的菜从厨房里出来,便瞧见这些个江湖人一窝蜂的往外冲,自家那刚下了没几天的秧苗地,也被踩了个东倒西歪。
“哎哟喂,我的亲姑大舅爷,别踩,别踩,你们钱还没给俺呢!”老汉哪里追的上这些人,只堪堪拦住了最后面擦着满嘴油的那胖子。
“大爷,大爷,行行好,这些可都是俺家过冬的粮食。”
“去…去你的!”胖子见落了后,哪里还管的了老汉,一把推开了他,往门外便走。
老汉见人拦不住,啪嗒一下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忽地瞥见门口一个蓝色的身影,正逆着人群,往里走。
那人带着兜帽,看不清样貌,只觉得身材欣长。奇怪的是,明明人群涌动,他却丝毫没有受到挤压似的,脚下的步子微不可见地左右晃动着,形如鬼魅地穿梭在旁人的间隙中,就如同被牵了线的人偶一般轻飘飘地进了门。
“老人家,有吃的么?”
瞬间便到了跟前的人影吓了刘老汉一跳,只见那男子摘下了披风上的兜帽,竟是一个样貌出众的年轻人。
老汉回头瞧了瞧那一桌的láng藉,刚准备开口,便又被对方抢了先去。
“随便来几个馒头便好。”
随即递过来的,还有手上大大小小的银子跟铜钱,粗略地数上一数,竟有七八两之多。
“这…这…”老汉没料到这青年看似穿的朴素,身上家当却是厚实。只是这银子,碎的有些离谱。
“倒也不能全给了你,一人一半吧。”那青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便真的将手中大小不一的碎银一丝不差的分了刘老汉一半之多。
“谢谢少侠,谢谢少侠。”老汉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捧在手里忙不歇的跪下磕头。
“我的馒头。”青年摆了摆手,扶起了老汉,有些不耐烦的出声提醒,声音低沉却是好听。
“哦哦,少侠先坐,马上就给您上来。”
青年瞧了瞧那一桌的láng藉,最终选了一旁huáng瓜藤下的yīn凉处,独自靠着篱架坐了下来。老汉此时再偷眼细细瞧去,只见这青年端的一副好样貌,眉如墨画,星如点漆,睫毛对于男人来说有些长的离谱,只眸中一派波澜无惊。鼻梁挺拔,薄唇微抿,尽管神色慵懒,却也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出色。
少年英雄,莫过于此吧,老汉由心地夸赞道。
而另一头,一个样貌同样出色的青年,身上却有着不止一丝与样貌不符的神棍气质。
“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二十文一卦,童叟无欺啊。”青年一身儒布青衫,面容清俊,五官秀雅,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瞧来便让人觉得如沐chūn风。
当然,如果他没有拿着一幅“玉面神算”的招牌的话。这样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一开口却是十足的无赖味儿。
“哟!这位侠士,我瞧你眉间结郁,面中带寒,两颊泛青,嘴唇无光,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被拦住的男人一身黑衣,身披蓑笠,面若冰霜,盛气凌人,这是江湖中大多独行之人的装扮。敢独行于江湖的人,大多都不好惹。
“大侠,要算上一卦么?”那青年却是胆子大的很,见人不理睬自己,又舔着脸贴了上去,竖起两根手指,道,“二十文,便宜的很。”
“滚。”一个字,便能让人感觉出他的杀意。
“啧,面有郁结,五行不紊,看来是要走霉运啊。”青年摸着手中的卦签,摇了摇头。却是识相地没追上去,只盯着他背后用灰布包裹着的长刀模样的兵器瞧了会儿,摸了摸下巴便拔腿往后面的村庄里去了。
“来来来,买好离手,买胡不归输的一赔十了啊。”
小小的农庄里,随着青年的吆喝声再一次热闹了起来,高矮胖瘦的江湖人都挤在了一张小小的桌子上,不停歇的掏出腰间的银子,递给面前笑眯眯的青衫男子。男子身后的那片玉面神算的旗子,此时早就被他丢到了一旁的地上。
赌局,自然堵的是高手对决,做局的,却是下了血本买了连姓名也不知的那一方。人们几乎认定了面前这长得挺好的小伙儿,是个送钱的傻子。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青年三个月来,仅靠着胡不归一人设下的赌局,便已足足赚了二十两,一路从北漠跟到天山,再从天山跟到江南。
“单司渺,走了!”这头青年收好了局子上的银两,转头冲着那坐在地上的蓝衣青年唤了一声。
只见那蓝衣青年不急不慢地撕下最后一小块馒头,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片刻咽了下去,才缓缓站起身来。
“快点,不然追不上了。”
“走便走了,你再算一卦就是。”蓝衣青年的口气中带上了几分调笑。
这二人,自然就是五年前与无相诀一同消失的单司渺跟孟筠庭。昔日青涩的少年如今早已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孟筠庭听他揶揄自己的卦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当我这卦象真是随手拈来的。老子这几个月的银子,都堵在了这隐士高手身上了。”
“你连人家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为何会笃定这次胡不归会输?”单司渺问。
“哼,天机不可泄露。”孟筠庭伸出食指晃了晃,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来。
“赌输了怎么办?”单司渺又问。
“输?小爷的命盘里,就没有一个输子!”青年一拍大腿,流氓似地挑了挑眉。
单司渺闻言薄唇一扬,从腰间掏出些许个碎银子。孟筠庭咦了一声,眉开眼笑地准备接了过来,谁知指甲盖还没碰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被对方唰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