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莫跑求碰瓷
冯且安拱手认错,“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军高义。”
季沧海淡淡摇头,“你能不畏我的权势当面相护,可见我没选错人。你们三人去了叶悔之那里就说是听了永州之事义愤难平,商议之后一起脱离了龙骧卫前去帮他,白夜现在还在路上,我已寻了他的错处逐出龙骧卫,待他回到皇城也会同你们一起待在叶悔之身边。”
冯且安发问,“我们这么多人贸然前去,会不会让叶悔之也觉得将军是另有所图。”
“人之常qíng,”季沧海深知叶悔之的xing子,“你们只要真心以待,时日久了他自会知道你们是在尽心帮他,况且我让你们去帮他,他信不信你们与你们帮不帮又有什么直接gān系。”
冯且安信服,“将军说的是。”
“冯且安,”知道此人心计更胜于他人,季沧海多jiāo待了一句,“振威军诸事你不必回报于我,但如若叶悔之那边有什么难处,你大可去寻玄夜知会一声,我自会暗中想办法解决,是否需要我相助这尺度你自己权衡斟酌,叶悔之便托付于你们了。”
冯且安三人去投奔叶悔之之前设想了许多qíng形,然而实际却是叶悔之对他们并未表示出任何疑惑,或者说是根本无暇顾忌他们,叶惊澜的尸首已经没了,叶家只好以衣冠冢替代忙着叶惊澜出殡之事,叶宗石夫妇尚在病中,柳半君刚刚出了月子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叶家大事小qíng全要叶悔之做主,更何况振威军那边虽多是叶宗石旧部,但叶悔之若不尽心尽力也难以服众,看着几乎瘦了一大圈的叶悔之,冯且安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让叶悔之费心,叶悔之匆忙却妥当的将他们安置在振威军中,三人也是规规矩矩的自处,生怕此时再给叶悔之添什么乱子。
因着叶惊澜并无尸身,奔丧、守灵、大殓这些程序几乎尽省,皇上尚在病中未避晦气,叶惊澜虽是追封公爵之位,出殡排场却十分寻常,只是算定了日子低调发丧。叶惊澜的两个孩子尚在襁褓,跪拜之礼是柳半君抱着孩子行的,叶家未备鼓乐,灵堂显得越发清冷,两个孩子身着孝服不哭不闹,只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因着长子年幼,“摔盆”只能由叶悔之代劳,叶悔之沉默不语拿起烧纸用的yīn阳盆,奋力将瓦盆摔向地上,像泄尽了满心的悲愤,yīn阳盆落地摔得粉碎,一地的残破宛如人心。
摔完yīn阳盆,家眷依礼绕着棺材顺行一圈,然后棺椁便被十六个壮汉稳稳抬起,头前脚后的抬出叶家大门,待出了门口又沿着习俗将棺材转了一圈换做脚前头后,寓意再不回看直往极乐。
送葬队伍最前面的是叶惊澜的妻弟柳龙骧和副将林琅,他们二人开路,一人cha放路旗引死者亡魂,一人扬撒纸钱买通鬼魂,两人身后是扛着引魂幡的叶悔之,再后面柳半君和管家分别抱着两个孩子,孝子后面是十六杠的棺椁,送葬队伍最后是纸扎的仪仗。天色尚未大亮,送葬队伍缓慢静默的前行,叶家并未知会亲朋前来,队伍单薄得有些凄凉,一路上众人沉默不语,只有错落的脚步声和路旗纸钱撒出去的淡淡细响。
送葬的队伍需要从未阳街转到直通西门的青板街,未阳街正是季沧海的府邸所在,送葬队伍静静路过将军府,时辰尚早将军府大门紧闭,仿佛并不知觉门口曾有谁经过,叶悔之侧头望了一眼他无比熟悉的地方,却第一次觉得陌生而疏远。
一路行至未阳街尽处,送葬队伍转弯踏上青板街,刚转过弯走在最前的柳龙骧和林琅便愣住了,连带着整个送葬队伍也停了下来,青板街两侧静静的站满了百姓,祭棚一处挨着一处直铺到西门,十里霜缟、满目素白,站在最前面的百姓见到送葬的队伍纷纷鞠躬行礼,柳龙骧和林琅红着眼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柳半君和管家满目泪水不能言语,叶悔之压了压qíng绪行至最前,对着送葬的百姓深深鞠了三躬答谢,然后低声吩咐队伍,“走吧。”
送葬的队伍一路前行,行过处百姓纷纷跪下身去,低低的抽噎声从人群中传出,他们这一跪,跪碎了桃花灼灼旧梦,跪碎了鲜衣怒马少年,那棺椁里躺的是他们承安最明朗的少年,皎如玉树、健若劲风,多少人见过他白衣银甲意气风发,多少人赞过他少年英才赤子之心,并马承安年少客,会挽长弓醉she雕,然而过往如何锦绣,如今便更添伤qíng,叶惊澜死了,昔日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少年将军,如今已成了如烟故人。
送葬队伍眼看便要行至西门,不料却突逢变故,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孙伏虎带着护城军匆忙赶到,送葬队伍被孙伏虎当面拦住,柳龙骧冷眼望着独自骑在马上的人,“你是谁,这是何意?”
孙小寒虽坑了太子,但孙贲在太子面前立誓誓死效忠,是以太子帮孙贲的独子孙伏虎寻了护城军守将的官职,禁卫军、护城军和忠义军关系着皇城安危,他自然想方设法安排自己人手,孙伏虎有太子做依仗此时正是来寻仇的,眼前眉目如画的小柳状元他自是认得却全无惧意,只是哼笑一声,“皇城重地,你们竟敢聚众滋事,如此大逆不知罪伏法,竟还敢问我是何人。”
宫中安危有禁卫军护卫,承安城外有忠义军驻守,是以其实护城军平日也就管管地痞流氓家长里短,前任守将是个热心面善的,同百姓官家都相处的极为融洽,这么多年护城军由他带着,连带着下面的人也大都和善,孙伏虎手下的一个小头头不知道一大早被带出来竟然是拦叶惊澜的送葬队伍,此时颇觉不妥上前低声进言,“大人,小的看百姓们井然有序并未造成什么乱事,而且这又是送葬,都说死者为大,是不是就让他们直接出城算了。”
“死者为大?”孙伏虎满眼恨意望向叶悔之,“我姐姐莫名死在叶家,谁说过一句死者为大,我们家连替她发丧都不敢,谁说过一句死者为大?”
叶悔之声音冷得犹如冰锋雪刃,“滚开。”
☆、66
比起在选训营的时候,孙伏虎少了许多张扬变得有些yīn鸷,叶悔之的话并未让他生出退意,反而眼中的仇恨愈深,他翻身下马一把拽过刚刚进言的小头目,“这护城军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速速将叶家滋事所有人全部捉拿,一个也不许放过。”
小头目低头不语,护城军也全都踟蹰不前,百姓们站起身鸦雀无声的盯着眼前qíng形,生怕护城军真的对叶惊澜的棺椁不敬。叶悔之将招魂幡递到身后的管家手中,眼中已露了杀意,柳龙骧何等机敏聪颖之人,听了孙伏虎几句话便已经猜出他是什么人,柳龙骧转身一把拉住叶悔之,背对着孙伏虎劝解,“如今叶家势微,切勿再惹出更多麻烦,再怎么说他也是护城军守将,你擅杀朝廷命官如何jiāo待得了,我爹说兵部已经查到了他爹克扣军饷买卖官职的证据,今日你先忍下,过不了多久他们孙家定然会被兵部一网打尽,不过是放他多活几日,你不必出头自引事端。”
叶悔之知道柳龙骧的话在理,而且处处是在替叶家着想,今日发丧他也并不想招惹是非,静了一静按捺下杀心,叶悔之将神色放缓了些走到孙伏虎面前讲话,“孙大人,今日是我大哥出殡,你拦着棺材也不吉利,不如你先放我们过去,待到葬礼完了我自己去你那里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