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声音却压抑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淹没在血色的火焰中。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小马车上，侧过脸还能看见阿杜后脑勺。

　　我却不想叫他。发愣似的看着小马车的上方。

　　心里莫名堵堵的。

　　一定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吧。

　　☆、第 15 章

　　接下来的几天，每日都有黑衣人的刺杀，我躲在车里，心里却没有害怕。

　　羲和公子很qiáng。

　　即使在一人面临十多个敌人的境况下，他也毫无怯意，gān净利落地舞剑，转眼取人xing命，收剑时剑锋无血。

　　我端着水走向他，他一向是要洗得gān净了才会上车去看浅秋公子，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问我：“害怕么？”

　　我摇头。

　　“公子都没有害怕，我怕什么？”

　　“……”他没说话，只yīn测测地看着我。

　　好在管家拉过马来。

　　为了加快行程，我们弃了一个马车，羲和公子也改成骑马，管家和阿杜驾车，我和浅秋公子坐在车里。

　　舟车劳顿，浅秋公子身体不好，已经累得病了，他恹恹地在车里问道：“处理好了？”

　　“嗯。”

　　“还有多久到江南？”

　　“还有两日。”羲和公子放下帕子，骑上马，“你且再忍忍。”

　　“阿荣，上车，走了。”管家叫我。

　　我想，到了江南，进了扬州城便好了。

　　没想到当晚，我和他们走散了。

　　在又一群黑衣蒙面人来袭的时候，我去了周围捡柴。等我抱着树枝回去的时候，只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土地被血染成了褐色，我趴在一旁作呕。

　　呕了一会儿，我软着腿想走远些，但又怕公子回来找不到我，于是忍着恐惧等了很久，不敢睡着，不敢离开。

　　等到我饥肠辘辘，饿得几乎忘记恐惧，我才意识到，他们是不会回来找我的。

　　我倒在冰冷的尸体旁，和他们一起看着繁星再一次取代太阳。

　　我站起来自言自语，像个疯子一样和他们说话。

　　“你们为什么要gān这种杀人的勾当呢？”

　　“你们没有父母么？要他们知道你们现在这种横尸在这种荒郊野外。”

　　“我不要和你们死在这里。”

　　“我不要死。”

　　“不知道你们身上可有银两，借小弟一用，反正你们也用不着了。”

　　倒还真让我找到还几个钱袋。

　　我沿着车轴的方向在夜色里离开。

　　我早已经辨不清方向，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怕蛇，怕láng，甚至会因为一只野兔吓得跳起来。山风呼啸，周围有láng嚎的声音。树枝影影绰绰，像是到处都藏着随时取我命的黑衣人。

　　直到我又晕过去。

　　直到我又醒过来。

　　我没死。

　　天空是暗白色，我听见自己的呼吸，一声轻，一声重。

　　我就这么感受着自己的呼吸，看着天空泛蓝，太阳升起来。

　　那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蓝色。

　　甚至我闭上眼睛，都能如此清晰地看见。

　　我要活下去。

　　我身上破破烂烂衣服没一处是gān净的。钱袋也丢了几个，好在那个装着金叶子的钱袋还在。

　　天气很好，我也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我又渴又饿，决定先到河流那里，喝点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抓条鱼。

　　走得近了，却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躲在一颗大树的树根后。希望他们不要殃及无辜。

　　“楚柘！”

　　是公子的声音！！

　　我伸出头，眼前的一幕几乎让我惊呼出声。

　　病怏怏的公子，神仙一般的公子，此时神qíng如同修罗举着剑，刺入了羲和公子的胸膛之中，。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羲和口中流出。

　　他看着浅秋，眼中赤红一片，痛苦万分：“你背叛我。”

　　他跪坐在地，手中的剑直指浅秋。

　　却没有刺进去。

　　浅秋面容冰冷如玉，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走了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灭国之仇，不共戴天。楚家的人，都得为我南郡偿命。”

　　他抽出剑，血溅了他一脸，羲和缓缓倒地，他毫无留恋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去，我才从树根下钻了出去，朝不远处的羲和跑了过去。

　　“羲和公子，羲和！”

　　“羲和，羲和，你快醒过来啊！羲和！！”我着急地哭喊，“求你别死，求你了！”

　　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身体冰冷。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扶坐了起来。

　　“大夫！去找大夫！”

　　我想背他去找大夫，手上却一软，他重重地倒了回去，发出令人心惊的撞击声。

　　我急得哭，好不容易背了起来，脚却还拖在地上。

　　被我硬背着行了几步，公子的气息都几乎断了。

　　我知道哭没有用，打起jīng神又走了几步。

　　“坚持住羲和公子，坚持住阿荣！马上，马上就找到大夫了。”

　　不知道沿着河流走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背上的羲和公子也已经死了。

　　“若能一起死。”

　　若能一起死。

　　我又回到了澜园。

　　浅秋公子坐在荷花池旁的软榻上，用手滑动着水里的波痕。

　　我端着冰好的提子站在一旁，时不时给他喂上一颗。

　　“阿荣。”

　　“公子？”

　　“你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的么？”

　　“啊？”我愣了愣，“公子你很痛苦么？”

　　公子没再说话。

　　我于是跟着他看着荷花池。

　　清澈的荷花池，永不凋谢的荷花。永远不变的美景。

　　公子一声惊呼。

　　羲和公子握着公子的手从荷花池里冒出了头来。

　　墨色的头发，墨色的眼睛，皮肤滑过水痕，我以为是突然出现的一副水墨画，他身后却是粉色的荷花。

　　他说：“浅秋，可有想我。”

　　他笑得像个孩子，却又突然倒下水里，越沉越深。

　　我去抓他的手，却和他一起掉进了黑暗里，唯一的光就是头上，公子的那扇窗。

　　他温柔浅笑，脸上全是血，他说：“永别吧。”

　　我心口疼得醒来。

　　“你醒了。”

　　旁边穿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我浑身酸痛得厉害，根本坐不起来了。

　　“你背那人背太久了，脱力昏迷，再休息几日才能下chuáng。”

　　“是您救了我。”

　　我转过头，看到离得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老翁，笑着看着我。

　　老翁摇头：“是你救了你自己，老头活到这岁数，还能让我大开眼界的，自然要救上一救。我可从未见过有人，昏迷了还背着人在走的。”老翁又是一笑，“这里是我的药炉，你运气好，碰上我带徒弟上山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