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完结
“他功夫好。”
“不行!”严天佑不容置疑,一手抓着弟弟的手,时刻准备冲出去。“走!”
二人出来,从容不迫的把门关好,拐了弯,没有碰到任何人。严天佐瞬间就认出来过道左边的房门,这就是他和曹恩凡最开始被关的羁押室。当时他被押出去,警察带着他兜了个大圈子,没想到两个羁押室原来就是隔壁,只不过房门一个朝西开一个朝北开。严天佐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说不定,这不得相见的日日夜夜,他俩只隔着一面墙,背靠背坐着,惦念着彼此的安危。他一步冲上去,从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不知道曹恩凡还在不在里面。
“天佐。”严天佑低吼一声。
严天佐从窗口往里望,内里光线昏暗,视野有限,他小声喊:“恩凡!恩凡!曹恩凡,是我!你在不在里面!”
严天佑吓出一脊背冷汗,过来揪严天佐衣领:“你搞什么!里面要是别人怎么办?”
严天佐不顾他哥哥阻拦,拉着小窗上的竖杆继续喊:“恩凡!”
“别喊了!把人喊来了!”
严天佐扒着窗拼命朝里看,终于看到一个黑影。
“天佐!我在里面!”曹恩凡原本在角落里昏睡,半梦半醒听到有人叫他,这才跌跌撞撞过来,看到严天佐握着窗框,他迅速起来凑了过去。两个人隔着一扇小窗,兴奋地对视。
“天佐!”曹恩凡这才看到他身后有一个警察,“他要带你去哪?!”
“不怕,是我哥,劫狱来了。”严天佐去握曹恩凡的手,两个人紧紧攥在一起。他回头对严天佑说:“哥,带他走吧!”
“你疯了!再闹谁都走不了!”
“哥!”
“你闭嘴!快走!”
曹恩凡见这情景,挣开了严天佐的手。严天佐追着要抓,被他闪开。
“别管我了,你先走!”
“不行,我带你一起走!”
“听你哥的,赶快走!我在北平等你,记着你的话!”
严天佐急得用头撞窗子。曹恩凡伸手捧着他的脸:“别跟自己过不去!我等你!”
严天佐捉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嫌疑人里没有你,他们不会太为难你,你等我!我一定……”还没说完,脖颈中了他哥哥一掌,人软了下去。
“天佐!”
严天佑拉起他,看了门后的曹恩凡一眼。曹恩凡感到那一眼极其复杂。他面对突如其来的分离不知所措,对严天佑说:“照顾好他。”
严天佑没有任何表示,拖着严天佐拐弯走了。
本来应该在后门站岗的两个警察,难得今天上司不在,没人监管,便坐在过道里吃花生闲聊。严天佑在拐角处停下,看那两个警察说的正起劲,轻手轻脚打开一扇窗户,把昏倒的严天佐推了出去。
“咚”地一声。听到过道尽头有个警察问:“怎么了?”
严天佑从拐角露出半个身子,笑说:“摔了一脚。”
“看着点儿。”看见也穿着警服,严天佑站的地方又背光,俩警察没多想,继续聊。
严天佑接着从那扇窗翻了出来,扛起严天佐溜着墙根跑。他比弟弟壮一些,以前体力活儿干得也比弟弟多,自觉扛着这么个瘦猴儿并不吃力。可却忘了近几年心力耗得比体力多,居然没跑几步就被压得跑不动了。回手捏了捏严天佐的肩膀,才发觉,这傻小子虽然瘦,但也比年少的时候壮了不少,垂着脑袋,五官分明,竟然不知不觉长成了个爷们儿。
严天佑放下弟弟,倚着墙喘口气,路边停着辆汽车,被几个卖小吃的摊儿挡住了,他算了算,再跑五六十步就能到。拉过严天佐的胳膊,又把人背起来,一口气朝汽车跑了过去。
跑到路中间,汽车里出来个人,似乎要过来帮忙。严天佑使个眼神,那人又缩回车里。路上熙来攘往,一个警察狼狈地背着一个人,行人商贩都新鲜地盯着看。严天佑用胳膊挡住严天佐腕子上的手铐,踉踉跄跄走到车边,把人塞进车里,自己也滚了进去,一边脱着警察的衣服,一边跟司机说:“去火车站。”
司机很年轻,看着也就十□□的样子,白皙文弱,礼帽在头上晃来晃去,听到严天佑的指示,哆哆嗦嗦地说:“那里离着使馆区很近。”
“放心吧,离着使馆区近的警察都盯着使馆区呢。”
“那,这车,不还车行了?”
严天佑快被逗笑了:“小淞,你从十二就跟着我,怎么脾气一点也不像我呢?”
小淞没听懂,从后视镜里纳闷儿地看着严天佑。严天佑叹口气:“我跟你二哥回上海,你自己去还车。”
小淞才明白,唯唯诺诺说:“那不还了。”
严天佐醒来,已经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了,身边的严天佑已经换上了便服。他头发剪得很短,脸上有些胡茬,宽肩长腿很俊朗很显眼,却不斯文,像个莽夫,乍一看会以为是个当兵的。眼下明摆着是累了,正倚在一旁打盹儿。
“二哥你醒啦。”旁边衣冠整齐的年轻人笑着问严天佐。
“小淞?你也来了。”
“大哥叫我跟来的。”小淞笑笑,“二哥你歇着,一会儿就要上车了。”
这边说着,严天佑睁开眼,坐直了,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有很多事情想问对方,却知道不是时候,干脆都没说话。没多久上了火车。车厢里空荡荡,尤其卧铺车厢,更是没几个人。三人坐在一张铺上,都很是疲惫。
严天佐坐在最里面,倚着窗框,他想起来北平的一路上,他都盼着晚点到,现在恨不得觑个机会,跑下车去。
“陈午阳死定了。”严天佑忽然说。
“为什么?”小淞接过话来问。
严天佑却是在对严天佐说:“你身上没枪对吧。那个日本人身上中的子弹是他手下枪里射出来的。不过不知道陈午阳背后的势力会如何活动,当局为了稳住日本一定会定一个人的罪,说不好会把你俩全都枪毙,你逃了,他就必死无疑了。至于怎么搅上这个日本人的,回上海你再跟我说。”
严天佐不说话,看着窗外。汽笛鸣叫,火车开动,他的头跟窗户之间,因为颠簸轻轻撞着。站台上,送亲朋好友的人在不停地挥手,有的乘客还把手伸出窗户,跟送别的人握着。他们之间不停地千叮万嘱,依依不舍。
“我得回来。”严天佐自言自语。
严天佑斜睨他一眼:“牢里那个,是你在北平找的姘头?”他冷哼一声,解开两颗衣扣,“我说你怎么从来不□□宿妓的,连舞都不怎么跳,我还真不知道我亲弟弟喜欢男的。”
严天佐全然没有听见严天佑的话。心里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他来北平听的第一场戏,那天有一出《状元媒》。他闭上眼睛,耳畔萦绕着柴郡主甜润的嗓音,唱道那句“乱军中多亏他救我回还”,严天佐猛然惊醒,痴痴地念道:“我该把他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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