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
作者:令尹天阑
时间:2022-12-27 21: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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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我父亲?”楚九歌思考了一下,笑着追问。
“送你去昆仑的人是相爷,可这不代表相爷不是被人利用。更何况,人都有私心,相爷知道在昆仑过的是怎样痛苦的日子,他爱民如子,又何况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柔qíng不过相爷,恐怕他不一定会送去自己真正的儿子吧。”
楚九歌的脸色有着微妙的变化,可眼中却丝毫未起波澜,可见他早已猜到这一步,只是不愿去相信,自己的身世更加扑朔迷离的事实罢了。
可悲。当真可悲。
楚九歌坐起身子,手指的剧痛使得他额头上起了细密一层汗珠,与身体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受的一时不知该如何调节。
“你的忘xing还真大,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又要在短时间内全部忘掉,你当真以为我重用你,到了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的程度?”恣睢轻轻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望向楚九歌的眼神充满了不屑,“相爷留下你,是为了让我南国能拥有可用之才,真qíng假意,逢场作戏罢了,你对我不够坦然,贱命一条,留你何用?”
面不改色的说出如此骇人的话,恐怕这世间忍心杀了楚九歌的,也就只有恣睢一人了。
bàonüè时的他,从不会顾忌楚九歌的心里究竟装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在乎究竟能否得天下,得民心。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杀戮。
楚九歌对恣睢再了解不过,他知道,恣睢杀他不过是一念之差,可他并不怕。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怕死,更是因为被恣睢杀掉,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九宫棋局,看似简单,他身为一枚重要的棋子,不过是拥有了跨立黑白之间,可以游走于棋盘各处的特权罢了。可当这棋盘被无限延伸,未来渺茫无际之时,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虚无。
“我看起来,像是怕死的人吗?”
恣睢闻言冷笑,“你这是有了把握,即使不吐真言,不做回应,我也会留着你,直到你看到结局,成为最后的赢家?”
楚九歌微笑,毫无反应,似是没听到恣睢的反问一般。
“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你不怕疼痛,也不怕被□□,你最怕的,是寂寞。在昆仑山下被压了十几年,从孩提,到弱冠,你一个人,过着谪仙一般逍遥的日子,不懂世间疾苦,只当凡间是游戏之地,现在可懂得痛了?”
嗜血的恣睢起身,贴近了楚九歌,伸手毫不留qíng的扼住了楚九歌的脖颈,指间力度似是能将他的脖子扭断一般。
楚九歌胸中的空气被消耗殆尽,来自外力的碾压使得他喉管剧痛不已,在身心的双重压迫之下,楚九歌终于忿恨的落下了两行泪。
两行,血泪。
会流血泪也是自然,楚九歌这些日子在各种药物的摧残之下,身子早就垮了,恣睢这一扼,崩裂了他的血管,没七窍流血已经不错了,许长qíng立刻上前去拦住恣睢,楚九歌微动嘴唇,发不出声音,也没力气再做多余的动作。直到他意识迷离,闭上了眼睛,恣睢才放松了手中的力度。
“你疯了?!你真想杀了他?”
“他是铁了心要把所有秘密都带进棺材,公子卿你不是很擅长施刑吗?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这三天,我还得不到想要的qíng报,我就让他回到昆仑。”
或许真正了解楚九歌的人,也就是恣睢。
他知道,回昆仑山继续享那无边寂寞,远比死亡更让楚九歌感到恐惧。
许长qíng手忙脚乱的翻过楚九歌的身子,按压着他的胸口,生怕他这一口气喘不上来,当真撒手人寰。
每到迷离之际,楚九歌都会看到那在昆仑山时夜夜使他无法入眠的梦魇,落寞与孤寂比凶器更能让人感到绝望,这样的绝望不仅能杀掉一个人,更能毁掉有着百年修行的仙人。
楚九歌知道,他是他在人间的命劫,忘川水使得他拥有了多重的人格,只是想不起最关键的那点记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蓬莱境闭救世仙
“其实,我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博学,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花架子罢了。”楚九歌端起茶盏,小抿一口,脖颈上乌紫的指印触目惊心,可他自己却毫不在意,似是已经习惯了恣睢的bào戾。
“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楚九歌耸肩,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不用问我了,我是不会说的,因为根本说不出来。我装腔作势让你给我服用歧石,不过是因为歧石中有一味唤chūn糙,能够救我的命,想起什么是不太可能,不过销魂糙能使我忘记一些事qíng,却是事实。”
楚九歌这番话并没有使许长qíng过分惊讶,他知道楚九歌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不管说出什么话,都不会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可能是因为服了歧石后总做同一个梦吧,我现在甚至深信不疑自己的前世也做过同现在一样的事。我感觉,我已经疯了。” “不会。民间有传言说,‘九歌知长生,九歌了前尘’。你知道长生的秘诀,你也了解不为人知的往事,正如清虚道长一般,他也在鹤聍山待了很多很多年,是位得道的仙人。”许长qíng添了新茶,暖了楚九歌冰凉的手心。
在这世上,有谁是无辜的呢?仙人本是犯错才遭贬谪,而他却为了来到人间,不惜触犯天条,在昆仑山囚禁了三百年之后,他才修得ròu身被谪往人间,寻觅前世的良人。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认不出心心念的人的模样了。
他不是妖,不能通过气味来找寻,他所拥有的,只有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记忆,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人乃是真圣玉龙,每一世,他都会称帝,都会站在王座上君临天下。
“或许只是一个梦吧……一个痛苦的噩梦。”楚九歌抿着唇,望着茶盏中浮起的茶叶,若有所思。“曾经的我,认为在昆仑闭门读书的日子是最痛苦的,当置身于乱世之中,却又巴不得沉浸在过往的梦魇之中,得那不可奢求的三刻宁静。或许这梦,就是我为了逃避现实而自己编织出的吧……”
许长qíng自知安慰不了楚九歌,他没有资格,也并不了解九歌,所能做的,也只有在他不堪重负之时,静静的聆听。
“你该去找清虚道长,他最了解你心里的苦。” 九歌点点头,望着身侧的古琴,却又摇了摇头。
“清虚道长从不与我jiāo谈,自然也不会像你这样,听我没玩没了的牢骚,他只愿听我的琴声,从琴声中听得我的近况,再开导我。”说着,楚九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绷带重重缠绕的手指,深深叹了口气,“可我现在指骨断裂,根本没法弹琴。”
许长qíng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的当前,听到宫女来禀:“俞景年将军求见。”
许长qíng对俞景年并不熟悉,只在地宫中与其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对楚九歌的感qíng至深确实让许长qíng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论他有多么爱楚九歌,至今,也没敢像俞景年一般放肆表达过。
“他定是有话要和你说,我便先走了,找我的时候,吩咐下面的人通报一声就好了。”
楚九歌点点头,目送许长qíng离开,又迎来了面色沉重的俞景年,后者拉住了许长qíng,神色凝重,朝着楚九歌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又移回了许长qíng身上,意思是这话是对着他们二人说的。
“齐国叛变了。”
叛变。
这个词用的相当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