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
作者:令尹天阑
时间:2022-12-27 21:18:53
标签:令尹天阑
“是啊,自言自语了好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能知道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吗?”恣睢将猫儿放进了楚九歌的怀里,扶着他进了马车,后者便伸出手指,让猫儿舔着,感受着猫儿舌尖刺刺的触感。
“我问他,死的时候,会不会很痛……”说完,楚九歌扯着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实话,我很害怕……”
恣睢不忍去看他这样的表qíng,那会痛的他生不如死,索xing闭上了双眼,将人揽进怀里拥着,不肯撒手。
至少这一刻,他们还拥有着彼此……
点燃王宫的时候,楚九歌与恣睢就在车厢中看着,各个宫殿已经被侍卫浇满了灯油,只需要星点的火苗,朝夕间便可化为尘土。
俞景年手执火把,背对着众人,没人知道那时的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只知他手起落间,严国王宫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说的可不就是现在的场景吗……”
后来,严国王宫化为一片灰烬,人们便在它的旧址上起了靖颜王陵的封土堆,植了树木,多年后,许长qíng便安睡在一片翠绿的生机之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回到临安城后,众人便开始调养,恣睢借着受伤的理由,暂时将朝政推给了逄三娘代为负责,甚至请出了多年来只负责带孩子的公子音,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陪着楚九歌度过最后这段安逸的日子罢了。
受了重伤的沈化风被安排在距离未央宫很近的慈宁宫疗养,是为了方便莫怀chūn看望这几个病人,到现在为止,沈化风还是时而晕眩恶心,也迟迟想不起受伤时的qíng形,这是典型的脑震dàng。不过别人也没勉qiáng他一定想起,毕竟受伤的经历总是不好的,没多少人想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重演那场景。
至于俞景年,由于善用龙虎爪远程攻击,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左臂的一道刀伤看起来比较骇人,被莫怀chūnfèng合后,敷了几天的药,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仗着他也是立了大功的伤员,恣睢便给他告了假,在宫中做些轻巧的杂事。
“既然决定了好好休个假,不如我们就到民间去住几天,好好放松下心qíng。总是住在王宫里,繁文缛节束缚的人都透不过气来。”
恣睢自然什么事都依着楚九歌,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他到临安城去了。
宫里自然只有少数人知道恣睢偷偷带着楚九歌出游的事,考虑到恣睢从不这样由着xing子胡作非为,和楚九歌即将命不久矣的关系,知道的几个人便压下的心中的不满,取而代之的,便是对重病的楚九歌的同qíng。
他受苦受难了一辈子,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恣睢在临安城郊买了一间不大的宅子,只有三个房间,却足以让他们二人在此偷得一段安生日子。既然来到了临安城外,又怎能不去看看常凌歌呢?于是二人便提了一篮子的纸钱去了郊外的林中。
“这个地方我记下了,等长乐陵再完善一点,我便把他的棺椁移入陪葬区,待回了宫,我便追封他的爵位。”
能够入葬王陵的臣子一定是生前得到重用的贤臣,常凌歌生前与恣睢的jiāo往不多,可还是获此殊荣,于楚九歌来说,他已经十分感谢恣睢的大恩大德了。
“良锦,此刻开始,我便打算两耳不闻窗外事,没了那些忧虑,想来也能过的轻松一点,说不定可以多活些时日。答应我,一定要救我爹,还有,一定要成为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
曾经,楚九歌有那么多的愿望,比如脱离孤寂的苦海,比如令恣睢恢复理智……他的愿望大多已经实现,时至今日,也只剩下这两点,而他本人也清楚,或许这些结果,都需要他人在他的墓碑前告诉他了……
楚九歌并非突然之间病发,在此之前,他已经清楚自己时日无多的事实,也在竭力安排着自己身后之事。若没有去见清虚道长,或许此刻他依旧沉溺在莫怀chūn的止痛药效中,可以苟延残喘更多时日。
可是他从清虚道长口中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甚至父亲楚知意的感qíng故事。他曾作为国师游走各国,为恣睢一统天下不屑努力着,如今真相已经了然于心,也清楚了自己这一生在为什么奔波,这样的结局,便是圆满了,正如绚丽的烟花,美极一时,凋零在自己最美丽的一刻。
夜晚,他躺在恣睢的怀中,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听着他有节奏的呼吸,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便知何为幸福。
何谓幸福?
此为幸福。
为何诠释爱?
因为,全是爱……
第74章 ·终章·小楼连月寒已去
楚九歌近来有个习惯,每天一早,趁着恣睢还没起chuáng的时候抱着猫儿出门,到东街的包子铺买两只香喷喷的包子,再到烧jī铺点一只烤尽了油脂的jī,切成两半,一半在外面吃过了,另一半带给恣睢。
后者身上有伤,恢复身体不是件易事,而他的做法便是倒头大睡,每次醒来,伤口的疼痛都会减少几分。
这一日,俞景年闲来无事,便想去探望一下住在临安城郊的二位,正巧路过东街的时候,遇到了买烧jī的楚九歌。
后者在老板把jī一分为二之后,将其中一半掰成碎ròu,放在盘中,递给了早就在一旁垂涎已久的野狗,俞景年很是不解,便上前问他:“这jī买了为何不吃?”
楚九歌先是惊讶于俞景年的突然到访,随后虚弱的笑笑,让出一个位置,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给俞景年看。
“我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就连喝水都要吐出来,里面还夹杂着血丝。我怕他担心,便说谎是在外面吃过了。”
“真的没有办法缓解了吗?”
望着俞景年那双满溢着担忧的眸子,楚九歌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已是回天乏术,纵是华佗在世,怕是也救不了我了。”
俞景年沉默着,轻抚着楚九歌那骨节分明的手,只剩下了皮包骨,脸颊更是瘦削的突出了颧骨。
“在你身边守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依旧初心未改。看你幸福,我很开心,只有一事相求。”
“何必说客气话,有事说来便是,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俞景年的神色凝重,犹豫了半晌,似是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说。终于,楚九歌怀中的猫儿不听话的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转而在心中自嘲自己的懦弱,于是开了口:“以后,可以让我继续守着你吗?”
楚九歌闻言一怔,没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辜负你的爱意,已经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又怎敢继续耽搁你的余生呢……”
俞景年摇了摇头,轻轻扳过楚九歌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真挚的眼神。
“墓xué又暗又冷,有人陪着你,你就不会怕了。”
两行清泪不动声色的从楚九歌眼角滑落,路过脸颊,打湿了衣衫。
楚九歌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难遇知己,三生有幸,造化若及,来世再依。
楚九歌的身体在日渐衰弱,而恣睢也没忘记他的夙愿,便是亲眼看着自己登上帝位。如今他已卧病在chuáng,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真怕哪一天他就这样睡过去了,再也无法醒来。
“九歌,我不想让你抱憾而终。”
于是恣睢便带着楚九歌回了宫,命人迅速筹备着登基大典。
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即使是始皇帝,也是在彻底统一六国后称皇称帝,而恣睢面临着这种前有楚国遗军,后有乌兰势力的qíng况,竟然执意称帝,的确饱受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