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完结+番外
「是吗?」
吕恒听出他有所疑惑,握着酒罐转身别开脸,语调有点僵冷的说:「他是里界有名的情报贩。吕家不少生意也是他介绍的,如果你在他店里公司应该会发现有些客人比较特别,那就是他的私人业务对象。」
「嗯,怪不得啊。」齐槐丰若有所思点头,没再多说什麽。
吕恒打开电视调静音,开到转播球赛的频道,他说:「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有什麽事明天再讲。」
齐槐丰被赶到床上去睡,他盯着吕恒的背影只感受到寂寥落寞,比起过往吕恒变得很少笑了,胸口很难受,好像有什麽毒物在腐蚀。与其说是愧疚,倒不如说是心疼,因为他还是爱着这个人,虽然就在眼前了,但他没有勇气再有什麽表示。
他们都太自不量力,以为凭着对对方的感情就能突破什麽屏障,但其实只是在增加隔阂罢了。球赛无声转播,看得很没劲,实际上吕恒也无心关注赛事,他蓦然回头发现那家伙果然还没睡,脸上不由得露出无奈的笑意,他问:「睡不着吗?」
齐槐丰点头,然後坐起来跟吕恒提议:「要不然,聊点什麽吧。」
「也行。」吕恒把电视的声音调得稍弱,充当背景音,然後整个人侧坐在沙发上,修长的腿超出了沙发的椅臂。「想聊什麽?」
「唔……你说我租屋处的那个究竟是什麽?周老板有跟你提吗?上个月我那层楼搬来一位做业务的王先生,一开始我觉得他很热心,想说会是个不错的邻居。几乎每天都会打照面,然後聊个几句。他还帮我买过粥,总之就是很普通的一位大哥。结果,因为他晚上实在闹得太吵,我打电话跟房东反应,房东居然告诉我由始至终没有新房客。而且我明明已经习惯分辨人跟、不是人的家伙,竟然都没发现王先生有古怪。你说他到底,到底是什麽?」齐槐丰说得有些结巴,一想到这阵子的事还是很不安。
「那个啊。」吕恒像是回想起什麽而扬起复杂的浅笑,他说:「我小时候听说亲戚遇过,不过比这次的更夸张。他们是搬家,搬到一个全部是那个的社区。」
「噫?那个是指?」见到那意味深远的笑容,齐槐丰身上起的鸡皮疙瘩越来越多。
「在讲那个之前,我跟你讲个小故事。」
「故事?」
「马可福音里提过鬼魂军团的故事,有人直呼他们『群』,也有人称污鬼军团,总之是那样的存在,因为他们很多。那是关於耶稣驱逐污鬼,使鬼入猪群的故事。」
故事大略是提到有人被某种东西控制言行,那是一群污鬼,他们自知赢不了高神之子,因而请耶诞放过他们,让他们附到猪群身上离开。最後猪群坠落而亡,而污鬼则是离开。但失去猪群的人吓跑了。
当时的人认为生病是因污鬼附着,并控制人的言行与神隔绝,害己害人,污鬼们弱小时请求他人怜悯,却不怜悯他人,只求当下自在快活,而不设想未来,而且心口不一。而失去猪群逃跑的人则因未知与恐惧,还有只知衡量眼前利益而错过了体悟更多事物的机会。
吕恒把这故事里的诸多隐喻简略提了一下,打趣的讲:「虽然人们都说未知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我认为这是因为他们只从未知看见恐惧。历史中许多厉害的人物则能从未知里发掘智慧,和勇气。不过真的只是少数人,我想我们都还是一般人吧。」
齐槐丰沉吟,默默点头,感觉好像被上了一课,有点收获。他知道吕恒除了兴趣是阅读,也必须涉猎各种宗教或文化研究的书籍,因为那是工作需要。虽然不可能全盘精通,但能判定各种情况,假使遇到的麻烦不是吕家的方式所能解决的,就会把生意转给其他人处理。
「所以我遇到的就是那种军团?」
「差不多的存在。只不过这批是明显有目的而来,所以才观察你将近一个月。」
「目的……」
吕恒轻点头说:「因为你身上有我的一部分。」
齐槐丰摸摸鼻子装傻,试图掩饰心里奇怪的感觉,一面腹诽:「吕恒,你为什麽还没改掉说话暧昧的习惯?」
见对方了然而装傻逃避,吕恒也不继续深入聊这些,改话题说:「那里不安全了。你得搬家,往後就住员工宿舍吧。」
齐槐丰立刻苦哈哈的告诉他说:「凤生堂没有员工宿舍。」
「我知道。今天还没有,明天也还没有,但最晚後天会有的。周歌岸早就想弄员工宿舍,屋子也都找好、装潢完毕。所以暂时别回你租的地方住了,我会帮你收拾行李,明天再跟你拿钥匙。」
「噢。谢谢你。」齐槐丰没留意吕恒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和愁苦,他问:「对了,既然那里不安全,那我是不是要提醒其他房客?不过这好像又挡了房东财路,但是人命关天──」
「你啊。」吕恒表情抽了下,他喊道:「浣熊!冷静啦。」
「是。」齐槐丰愣愣眨眼,呆望着吕恒。
「只有你不能住,其他人不会有影响,那些毕竟是被你吸引过来的,你不在的话,他们没多久就会散了。解释起来很麻烦,总之就是这样。」
吕恒说完走去掏外套口袋,取了一小管精油过来,细长深褐的管身印了白色外文,他旋开白色小盖子露出滚珠,踱回床边捏着齐槐丰下巴让他仰首,轻轻在人中滚了几下。
鼻尖散发一股木质香气,清爽微凉,齐槐丰仰望吕恒走神了几秒,话音缥缈道:「晚安。」
吕恒满意他那傻气温顺的模样,温柔道:「嗯,晚安。」
其实再不久就要天亮,但没人去在乎时间流速。齐槐丰听见吕恒在同一个空间里刻意放轻的动作,那人帮他收拾零食、饮料,关了电视不坐沙发而改坐在床边,没多久又移得更近了,也许整个人都坐过来旁边的位置。
他觉得吕恒在看自己,但没有勇气睁开眼面对或是确认什麽。
额上的浏海被轻轻拂开,吕恒用极轻的语调喃喃:「晚安。睡吧。」
被子有两件,吕恒拿了一件来盖,为免齐槐丰害怕,所以灯并没有关,他侧卧在齐槐丰身边舍不得闭上眼休息,过了很久齐槐丰模糊哼了一声,吕恒也同样用气音回应。
「你睡了?」齐槐丰轻声问。
「还没。」
「我之前有请一只黑猫传话给你。」
「我有收到。」
「原来那是真的啊。」齐槐丰不由得莞尔。
「那是里界有名的飞脚屋。」
「飞脚屋?」
「就是古早帮人传话递信送包裹之类的工作。」
就在这时,吕恒的手伸到齐槐丰的被子里,准确无误握住他的手说:「我很想你。但我过得很不好。」
「对不……」
「别再抱歉了。永远不要再抱歉了。我也不可能这样回应你。谁都没有错,没必要这样。收到黑猫传来的讯息我很开心,也知道不管你过得怎样都只会跟我说你很好,因为你很温柔,可是更残忍,你不给我任何机会再接近你,或是关怀你。
不用感到抱歉或认为以前做错了事,那会让我觉得你在否定我们的过去。虽然你可能真的是这麽想的,可是对我来说,真的没关系……错再多遍我都不想放手。如果我说我过得很不好,你还会心疼吗?我喜欢你关心我,可是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办法。」
齐槐丰睁开眼,转头睨视吕恒窘笑道:「你真会挑时机谈这些。但是我的脑袋现在很不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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