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完结+番外
「听起来棠医师很讨厌你?」
「你不懂。打是情、杀是爱。」
「好重口味……」
「偶尔我们会来点清淡的。」
听了周歌岸的胡言乱语,齐槐丰已经大概晓得是怎样的关系,同时也对自己的梦游症不抱什麽期待。
周歌岸把车停诊所门口先让齐槐丰进去,自己去找车位,齐槐丰进诊所就见一个眼神犀利的男人投来注目,那是个和周歌岸一样留长发的男人,不过是直发,而且戴了副眼镜,穿着白衬衫和针织背心。
「我是棠初晴。周呢?」
「他去停车。」
棠初晴只挑了下眉毛,转身道:「过来吧。」
棠医师的形象跟齐槐丰想得不一样,说话语气跟态度都是平和的,但不知怎的有些令人紧张,也许是那副皮相生得太好的关系,在他低头写字的时候,颊边会落下几搓发丝,俊秀的五官若隐若现,竟比周歌岸平常那招摇的姿态还要令人脸红。
齐槐丰能理解为什麽周歌岸提起这个人会一整个有失形象的发花痴了。棠初晴一旁虽然有电脑纪录病历,但实际上好像还是习惯拿了杆小楷先写再簿子上,有点像古代医生开方子。看诊间右边有个屏风,另一侧是病床,左侧有个出入口通往刚才的柜台和配药室,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在那边工作,如周歌岸所言,诊所看完两百个病人就休息。
刚开始棠初晴给他号脉,然後看了看气色,跟他说了些需要调养的毛病,他说:「最近比较操劳吧。还有气血有些亏损。你手脚易冷。嗯,顺便开个药让你吃。」
後来又闲聊几句,说了冬病夏治什麽的,又提醒他注意肠胃健康,齐槐丰心想这不是跟一般中医师会念的差不多吗?结果棠初晴停下来盯住他双眼打量了会儿,有点冷冷轻哼道:「唉,年轻人啊。」
「嗯?是。」齐槐丰应得莫名其妙,心想棠医师看起来也没比他大多少,怎麽这种老者的口吻。
「有些事不能做,但是你做了。」棠初晴微微偏头,指了指自己一眼噙笑道:「这个。不过也因为这样,你身上有吕家人的气息,常常小感冒是不是?这个呢,多跟另一个家伙调和就好了。」
「……吭?」
「调和。听不懂啊?MAKE LOVE,やらないか。」棠初晴半开玩笑逗他,恰好周歌岸走来听见,立刻沉下脸走到他身後说:「やりたい。今、すぐ!」
棠初晴表情微微抽了下,抬头跟周歌岸说:「你先一旁等我。我去抓药。」
周歌岸用充满怨念的目光注视棠初晴,後者叹了口气说:「我把他的情况交代完再讲。你去楼上等我,晚点……再好好招待你。」
周歌岸瞬间变了表情,抿嘴微笑,点头应好,乖顺的跑出看诊间了。当下齐槐丰觉得自己只是周老板来找棠医师的一个理由?
棠初晴写完药方以後转了椅子面向齐槐丰,他说:「你的梦游症跟你治不好的左脚,我感觉得出是同一人所为,只是我也莫可奈何。那个人是用自己的血气和极为强烈的意志对你下咒的,他在你心灵上留了阴霾,深深蛊惑住你。所幸对方似乎不打算取你性命,你必须想办法壮大自己,我是指精神意志。虽然一般人大概会逐渐成为傀儡,但既然你身上有吕氏的力量,说不定有机会自己突破。」
齐槐丰蹙眉,面有难色的问:「靠我自己?怎麽做?」
「这只能问你自己。要是找不到任何方向,束手无策的时候,试着想想心里无论怎样都不想割舍的东西。也许那不一定是最快乐或最好的时候,但有人心中最强的执着吧。」
齐槐丰想起了什麽,复杂的扯开嘴角笑了下说:「以蛊制蛊,以暴制暴?」
棠初晴没说什麽,回头拿了张非常单薄的浅色纸张问:「想看看脚上的黑气是怎样缠住你的吗?」
「能看到?」
「可以。」棠初晴在纸上写画,每个字都如小虫般渺小的围成一圈又一圈,乍看像画了圆形花边的纸,他把纸拿起来让齐槐丰脱掉左脚的鞋袜,拉起裤管,把纸拍在那脚踝上用力一握,纸与皮肤贴合的地方好像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嘶嘶沙沙的怪响,接着他收手看着它变化。
嗡──
齐槐丰的脚踝荡出一圈黑色浊气。
那不是世间的人所会说的语言,好像有东西藏在风里絮语,几秒後那些墨水啪嘶──迸出小串火花和声响,这一刻齐槐丰只觉得很漂亮、不可思议,好像在变魔术,但接下来他就傻住了。
符文烧出的那圈怪烟烟越来越浓,看起来像是从皮肉里冒出某种东西穿透纸跑出来,火光飘离纸张凝成一小团光再化作指头大小的小人形,浓黑的烟彷佛有意志般的凝成浪涛卷住火光小人将它吞没。
齐槐丰直觉小人是棠医师用法术写下的字符,像诱饵,黑烟则是蛊、是咒、是怨。
特效般的现象进行约四、五秒,齐槐丰正想问那是什麽,一抬眼竟然一片漆黑,整个世界被深浓黑闇笼罩,他试着喊叫,但无论多努力大叫都没声音。并不是发不出声音,而是连声音都消失在这黑闇之中。
不知道这种状态维持多久,好像快要在这片浓黑中失去自我,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张口吐起来。
光亮打破黑暗,所有景物轮廓瞬间被打亮,而他正躺在病床上翻过上半身不停吐出深色不明物,那滩东西没什麽味道,一触到空气和光不久就化作黑烟飘出去,好像是要逃出这间诊所一样。
周歌岸松了口气讲说:「万幸。你要是出事吕恒还不抓狂?呼。」
旁边棠初晴冷静跟他解释:「你刚才吐的是很久之前偷渡者想尽办法要渗透到你心里的咒术,一般人大概会无意识变成傀儡,看来对方没渗透成功,反而只能像个包袱一样被搁置。用我们的话来讲,是类似沉痾之类的东西,也能说是邪气的一类,沾上就会蒙上阴影,逐渐失去自我。跟蛊的概念有点类似,只不过它不需要拿蛊粉当媒介。」
齐槐丰接过周歌岸递来的卫生纸擦掉生理逼出的眼泪和口水,狼狈喘气。棠初晴依旧平淡的表示说:「很遗憾,虽然稍微减缓你的症状,却只是治标。几天之後你的左脚还是会跛,梦游症还是会发作。刚才的治疗即使不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也不想再来活受罪才是。请到外头等候,我去抓药,然後付完钱就回去吧。」
齐槐丰吞咽口水,轻咳几声点头道:「谢谢。麻烦你了。」
「不会。不麻烦。忘了提醒你,我这里是没有健保的,可能会有些贵。嗯……可以刷卡就是了。但个人比较想收现金。」
「好。」齐槐丰不知怎的笑了出来,拖着暂时轻松的步伐到外面等候取药。
刚才跑下楼关切的周歌岸陪他出去,他跟周歌岸说:「老板,谢谢你带我来找棠医生。他好像什麽都知道。」
「哼,偷渡者的把戏还能瞒过我们的法眼嘛。棠医师可不是一般人,他前生虽然也是妖魔,但也当过神,他可是主宰过混沌的家伙。」
「喔。」齐槐丰一句也听不懂,冷淡敷衍。
「咦,我说他代理过古神的位置啦。」
「嗯。」
「算了,不跟你讲了。」周歌岸没有吕恒那种耐性跟他解释,甩手跑掉了。齐槐丰看他又跑进看诊间,以为又要跑去缠着棠医师,可是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露面。
齐槐丰於是问:「医生,你知道周老板去哪里了吗?」
「他啊……」棠初晴默默深吸气,呼吸有些加重,一会儿捣药一会儿秤重,双颊好像比刚才还红润了些。
不过齐槐丰没观察得太仔细,被棠初晴一句「管他的」给打发了。只有最後付现金时,他看棠初晴眉开眼笑的样子才起了点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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