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完结+番外
吕恒说:「我刚刚想到,我的主人竟然是只浣熊。」
「……」
* * *
黑暗中,被生食到仅剩半副身躯的女人睁眼望着无尽的深渊,她感受得到鬼在周围,对方并没有碰她,可是她也已经被凌虐得残破不堪,此时她的骨髓还勉强连接着脑袋和身体,但这样还是无法摆脱痛苦。
那个叫罗咸端的男人用咒把她本来漂泊无依的魂魄,牢牢钉在这个肉体上了。
「你不是一直很渴望有个归属,厌倦了像浮萍断根的状态吗?」罗咸端说完就施咒让她与这身体牢密结合为一体。明明是顺从她愿望而做的事,实际上却充满了那个男人的恶意,只因为她有背叛他的意图。
「妖怪。」鬼在说她。「你还有话说吗?」
她感觉到鬼在逼近,鬼的气息就在旁边,浓重的杀意笼罩着她,她几乎绝望,但还怀抱着一丝泡影般的希望,她说:「你还记得自己是、人类时的记忆,记得、我吗?」
「我记得睦子。很美好的女孩子。」鬼说:「知道吕恒跟那个男人的事以後,身为人类时的我也憧憬想和他们一样,跟睦子一起生活。虽然还是得瞒着她,然後过平常人的生活。只不过……」
「还来得及啊。只要你息怒,我、我的身体会很快恢复过来的,我们会一起长生不老。」
「哼呵。」
鬼冷哼了一声。他说:「不。睦子死了。这一切都毁了。除了那些废话,你没有别的要说了?」
「说……什麽?」
「求饶或道歉。」
她终於明白过来,这家伙爱的确实是睦子,从来不是她这个夺去睦子性命的妖邪,这鬼只是想玩弄她罢了。尽管她是以睦子的身份爱上这个人,但身为鬼的寿紫远比还是人类的他更清楚她的真面目。
这千余年她所追逐的,都是一场梦幻泡影罢了。她已经失去令人长生不老的能力,失去原本的自己,只是一缕怨魂所化成的妖物罢了。
她感到恐怖,她说:「要是恳求饶恕或道歉,你、是否愿意──」
「喀吱。」一个短促的声音连同女人的话语被沉重的威压所吞没。鬼将女人的脑袋踩成烂泥,他自言自语道:「算了。没耐心再跟你玩。」
鬼柳寿紫移动到门口,鬼柳家能作为战力的人来了不少,越聚越多,约有三、四十人了。他们把门都拉开,但室内还是弥漫了黑闇。
「母亲大人。」
「寿紫,适可而止。」
「我并没有失控。」
「那麽,你现在的样子是怎麽一回事。」
「这是为了报仇才获得的力量。一旦我怨恨消除就会回来了。」
「你以为我和族人能轻信吗?」
鬼柳寿紫在黑暗里沉默良久,所有鬼柳家的人都相当紧张的盯着那深渊般无尽的黑闇。然後他们听到压抑而吊诡的喘息和低鸣,地面似乎在震动,那怪声听起来很哀伤,鬼柳寿紫说:「我把脏器留在此处,倘若七日不归就任凭处置。」
说完室内浓黑色的部分好像被什麽给吸收、浓缩成一颗手球大小的圆,骤然飞逝。明亮的屋里留了一个竹衣笼,但他们都晓得那里面装的并不是衣物,众人噤默,好似听它传出了某种不属於人的脉动。
极其沉缓的,鬼的脉动。怦。怦。怦。
第18章 拾捌
凌晨,K市下了一场小雨,蜗牛在紫阳花的叶子上爬行,花叶颜色变得更为鲜艳饱满。吕恒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夏季景色,尽管在枝叶幽暗处仍能察觉有某些东西在活动,大概是栖息在角落的渺小精怪,但比起以前动不动就看到更冲击心灵的东西被吸引过来要好多了。
他知道这是齐槐丰的影响力,无形中庇护了他。但相同的,他却会替那个人带来一些不平静的生活。离开旅馆前他又望了一眼水边漂亮的紫阳花丛,难掩内心的感动,他跟齐槐丰看到的是相同的世界,相同的天空,还有一样缤纷的花色。
旅馆的人在玄关处招呼他出门,由於这间旅馆还是鬼柳家所经营的,因此能打听到一点消息,他从大姑那里知道寿紫跑走的消息,但在处理这件事的同时,神取睦子也是个名气不小的公众人物,鬼柳家正为了如何处理她的事情而忙碌。
八成会用别的事件盖过吧,关於如何抹煞或使一个人消失,对他们而言已经相当习以为常,对这世界也是一样的。吕恒虽然也了解必须如此处理,但心里并不好受。
「姑姑,很抱歉。」吕恒拿着手机,能说的只有表达歉意的句子。「如果我能应付得更好的话……」
「不怪你。吕家的人本就多灾多难,特别是宗主。这边的事我会处理,你尽快跟族人会合,去诛杀那个偷渡者吧。也算是替我解恨。」
「是。那麽我出发了。」
「你的朋友,我已经吩咐人让他在旅馆待着,那片土地下的守护神会眷顾他的。」
「谢谢你,姑姑。」他听见大姑姑在那边叹气,结束了通话。
吕恒不禁想像过自己要是罗咸端的话,他该怎麽办,他想怎样、而实际上又会做些什麽。一开始只是想延长生命,但後来好像对某个人产生的情感,被一种古怪的感觉所牵动。如果是那样的话,拥有感情的罗咸端是不是也算是个人,而不仅仅是个披着人皮的偷渡者了?
「如果我是罗咸端。」吕恒想像着:「会因为爱上槐丰而产生各种矛盾吧。既不想见到槐丰伤心痛苦,却又认定只有自己才能伤害这个人,类似这样的矛盾会一直变得强烈。然後撕裂自己。」
於是吕恒好像捉到一丝灵感,敌人的弱点和自己是相同的。贪婪的想要什麽都抓在手里,想对珍惜的事物放手又万分不舍。
* * *
齐槐丰醒来的时候,本该是吕恒的位置空荡荡的,还有点陌生的和室房间里已经没有对方存在的气息。不知为何他完全不感意外,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
既然吕恒有必须独自去面对的事,那麽他也有自己得面对的事情,比如耐心等待,还有面对这样的短暂分别。
前一天鬼柳家发生剧变,他们逃离S市,这时回想都还让他心有余悸,假使没有吕恒的话,他会想一睡不醒,继续逃避这个世界。想到自己这毛病,就不由得投射到吕恒身上想像了一遍,过去吕恒是怎样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事……
齐槐丰自认不是个坚强的男人,偏偏又容易投射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到不同人身上。他也曾假设过自己是罗咸端的话,吕恒肯定会乐意被他吃掉的,就像睦子甘愿被心爱的人吃掉,但睦子却已经不是原来的睦子,她盼来的是一场恶梦。
他醒来刷牙洗脸吃早饭,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几个关键字还是懂的。吃过东西以後,旅馆的人过来告诉他说有访客,他听懂客人的单字,歪头诧异道:「访客吗?」
那位面熟的女仲居冷静点头,又迳自说了几句话,然後发现齐槐丰完全听不懂的样子,歉然一笑就退出去把门关上。齐槐丰一头雾水,回寝室整理完仪容才出来房间,走道上是负责给客人带路的老先生,他做了一个手势请他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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