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完结+番外
齐槐丰被带到旅馆一楼的会客间,果然那人就坐在窗边喝茶,阳光从格窗木条间的薄纸透进室内,打亮对方的侧影,罗咸端的样子就像天上来的使者,美好得连发梢都绕了浅金色阳光。
「太好了。我以为你不肯见我。」罗咸端表情温和,投来温煦目光和笑容,比起高中时期的他还要有人的温度,对於齐槐丰而言,即使已经没有过去的情愫和情怀,仍不免感到一瞬间眩目耀眼。
「睡得好吗?」罗咸端比了一个手势招呼齐槐丰过来座席间,这是旅馆一楼离门口不远的一个和室房间,他背後的窗子能看见街上的情景,与外面走廊的世界仅隔那单薄的障子。
齐槐丰坐下来,带路的人早已退出房间,他给自己倒茶,表面镇定如常,心里却忐忑难安。他发自内心惧怕这人,明明做了那麽多冷血而且超乎常理的事情,即使他没看到也有耳闻不少,这人却还能以这种优雅惬意的姿态跑来找他喝茶闲聊?
「我跟你,大概没什麽可说的。」齐槐丰说完觉得喉咙很乾涩,抿了一口热茶才又说:「但是你想说什麽就请讲吧。不过,讲完以後你恐怕也不会这麽轻松能离开。」
这话说完罗咸端就发出一串轻笑,他点了点头好笑的说:「你啊,真的是太过温柔了。不,是太心软了。我知道这里有什麽在保护你,一旦我有什麽侵害你的举动,大概外面的家伙全都不会袖手旁观。就是这样的情形,所以我才认为你有可能见我。」
「嗯。毕竟你前科累累。」齐槐丰想起自己所知的那些惨事就感到悲哀和愤怒,不禁握紧了搁在膝上的拳头咬牙道:「邱复生、Levi,还有寿紫,我认识的人一个个都遇到不幸的事,还有更多我不认识的受害者。就连夺取睦子身体的……你自己的同伙,你也没放过吧。」
罗咸端态度依旧从容,他回答:「我帮她完成愿望啊。她想要什麽,我都满足她。不过,看来她也跟人一样,在幸福面前会感到退怯,所以自己放弃了。」
「你只是给她假象,那根本都是海市蜃楼!」
罗咸端直视他那双愤怒到极点反而显得生气勃勃,变得更加动人心神的眼眸,回答道:「有时候,不把泡影戳破也就没事了。你可是连一个假象都不施舍我的。」
齐槐丰快气炸了,脸变得越来越红,他站起来低吼:「你、你这个该……」
因为站起来的角度不同,加上罗咸端一直坐着,所以齐槐丰从刚才就一直没发现罗咸端的脚有点古怪。同时,齐槐丰意识到自己的左脚好像不跛了,他试着走出座席踱了几步,左脚丝毫没有不便的配合右脚行动,他又再看了看罗咸端左脚裤管与鞋子间曝露出的那一小截脚踝有金属光芒。
这时罗咸端把左脚裤管拉起来跟他微笑道:「发现啦?我去装了义肢,里界的黑市弄来的,跟真的脚一样活动自如,很好看吧?」
罗咸端的左脚小腿整个被金属义肢替代了,深铁灰色的主体镀了银白精细的符文,那一串常人无法解读的符文有部分镂刻,隐含着连齐槐丰都能感受到的能量,即使是义肢都让人觉得很危险。
「你的脚怎麽了?」
罗咸端又朝他招手,请他坐回去,接着才说:「之前对你做了不太好的事,害你受苦很久吧。包括在你左脚用血所下的咒。」
齐槐丰睨了他一眼别开脸,罗咸端忽地咳得很厉害,连咳了几声都不停,还弯腰一手撑在桌沿,齐槐丰看不过去帮他把茶水倒满,铁壶里还烫口的茶水,和着凉掉的茶水变成适合入口的温度。
「嗳,你也会感冒?」齐槐丰把茶递过去,伸手想叫他喝茶,那手被罗咸端蓦地握住,他紧张瞪大眼,两人四目相视。
「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很想念你而已……我身体越来越不好,其实偷渡者能活到二十出头都算勉强了。像我这样苦撑也是极限了。」
齐槐丰试着抽手,但被捉得很紧,他抿嘴不耐烦的酸他说:「你不是掠夺别人的魂魄吗?那个人鱼吃了那麽多,你也吃了吧。」
「我没有。原先也想,乾脆就学她把鬼柳家少主的身体抢过来算了。可是这麽做就不是你认得的我了。你喜欢过我,要是我从来没离开过你,你会爱上我对吗?」
这问题听似真诚,实际上却令齐槐丰越想越荒唐,因此他先是愣了下,用一种为难、古怪的表情皱眉、歪头,思考道:「这我不知道。根本没发生的事,将来也不会发生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而且你害死我父母跟养母,我不可能原谅你。」
「换作是吕恒的话,你会原谅吗?」
「吕恒才不会那麽做。」
「哦。」罗咸端挑眉,无论如何都不想松手。他说:「我真妒嫉他。」
「虽然我也曾经假设过把角色对调之後的发展,但是,那只是我接受不了你是伤害我的人这件事,我曾经很喜欢你,回忆依旧在那个时空里很美好,闪闪发光变得很刺眼。对不起,我从来都没为你做过任何事,但是再这样忍耐放任,就是我的错了。」
齐槐丰掰开罗咸端的手,後者松手放了他,跟他说:「小丰,你的温柔真残酷。」
「你的脚变成那样,是为了解开之前我左脚的血咒?」
罗咸端点头,他说:「小丰。」
「干嘛?」齐槐丰整个背靠在椅背,下意识拉开距离。
「我爱你。」
「唉。」
「我爱你……」
齐槐丰不做回应,他当然能生气拒绝,说许多难听话,顺便发泄情绪,可是心里总还记得高中那时他们三个人常常一起玩的情景,一起去新开的店上网咖,一起买饮料四处蹓躂。虽然很多事都是虚假的,但那时的一切心情都是真的。
「如果我有能耐夺吕家的胎,生为吕家的人就好了。那样我就会变成吕恒跟你一直在一起了。」罗咸端平静诉说他的想法,语气认真得令人发毛。
「还在讲这种话。」齐槐丰快听不下去,他频频望着房门口,回应道:「你不打算逃吗?」
「吕恒正在外面追逐我的影子,还不会那麽快赶回来。我收买了爱恶作剧的妖怪去阻挡他们联系了。」
齐槐丰精神一凛,防备问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罗咸端勾起嘴角笑了下,神情诡异,他说:「你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吗?你跟吕恒施行了禁术,比上次还要严重的禁术。」
提到这个反而让齐槐丰稍稍安心,但他并不打算多解释什麽。
「吕恒的血肉、他的一切都是你的。真可惜啊,要是我不解除之前施在你身上的咒,就能把你彻底当成傀儡,杀死吕恒了。」
「这是什麽意思?」
「我说过,要治好你的梦游。你以後都不会梦游了。」
听了罗咸端的话,齐槐丰想起刚才一见面的问候,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罗咸端会这麽做,齐槐丰吃过亏,也不是单纯高中生了,一下子心里充满疑惑,他问:「要是真的不会再让我梦游,左脚也不跛的话,我固然是会高兴,但你还有别的原因吧。就连我都感觉得出你完全处於下风,你要是不怕吕家人或这里的势力对你造成的威胁,又何必找那麽多帮手。你到底在想什麽?」
「不管我做什麽,都是因为我很爱你。」
齐槐丰摇头反驳:「我不认为你懂。虽然每个人对事物和感情的定义都不同,可是,如果你做的事表示你爱我,至少那都不是我能接受的。」
「小丰变得大胆了。」罗咸端微微一笑跟他说:「你跟我独处在这个空间,却敢拒绝我。」
「呃……」
「因为我看起来很冷静的关系吗?」
齐槐丰郁闷、紧张,眉头紧锁注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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