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完结+番外
徐染听完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所谓的自然,可不是这样讲讲就算数的事情。所谓自然,不就是任谁也阻止不了的事麽。」
「哦,你的见解是?」
「就像花开花落。」
刘生生笑了,取笑说:「老套。除了四季流转、潮起潮落、月亮盈亏,有没有点新意的讲法?」
徐染顿了顿,开口道:「比如喜欢一个人。」
「……」
「心里萌生了什麽感情,就跟土里种籽冒芽,婴儿长出第一颗牙一样,谁也阻止不来,更无法准确预料。」
刘生生沉默良久,蓦地失笑问他说:「徐染,你喜欢过谁?」
「还没有过。」
「那你大放厥词,想吓唬谁。」
「刘生生,快点睡。」
「徐染,我可不会喜欢你。」
「嗯。」
「你的谢天谢地呢?」
「上回谢过了。」徐染轻捏他的耳朵,低声喃喃:「你再不睡我就点晕你。」
「是你一直找我讲……话……」刘生生被点了穴,闭上眼睡觉了。
* * *
叶朝东是个尽责的男人,面对亲人或同僚总是做到令人无可挑剔,因而不少人都认为他比徐染更适合保长一职,不过他只喜欢占着次要的位置,毕竟他这样个性的人要兼顾的人事物不少,徐染的位置压力大,他没自信取而代之後还能站稳脚步,况且他个人是欣赏徐染的。
在徐染二十出头接下保长这职位时,与那群男人们发生的诸多矛盾,几乎也都靠着叶朝东帮忙而化解,不知不觉也一起度过几个年头,大家对徐染的能力是信服的,但仅只於此。
近来白水县来了一个小神棍,生得俊俏清雅,一脸桃花,但做的买卖不诚,净是搞些神神鬼鬼的把戏哄人买他做的符咒跟药帖。徐染对上这个刘神棍一开始也是铁面无私的态度,可是很快就起了变化,那些手下们认为徐染三不五时去刘神棍摊子那儿一定是去尽监督及警告之责,可是徐染吃了刘神棍请的面。
不要紧,人都是会饿的,谁请的面还不都一样。徐染肯定是因为不想浪费才吃的。然而每次手下们和刘神棍抬杠的时候,徐染每次开口帮腔的对象都是刘神棍。这搞什麽鬼?被刘神棍蛊惑麽?
他们觉得徐染肯定被刘神棍哄骗,刘神棍看起来就是表面清高、骨子里油滑的人物,连身形如豹、威严如虎的徐染都不怕,肯定是胆大包天的江湖骗子。叶朝东听到不满徐染作为的声音越来越多,他的资历比徐染高,怀着照顾晚辈的心情想劝他和那刘生生保持距离,却没想到刘生生似乎住进徐染家了。
今早叶朝东又不见徐染出现,一直以来都比任何人早到粹华堂办公的徐染,竟留了话要晚来,叶朝东也有点不高兴,碍於身份职务和各种考量,还是路过市场时买了两只河蟹前去拜访。叶朝东抓了那两只河蟹来到徐染住处,发现大门虚掩,并没多想就边喊人边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主堂前的空地那景象让他愣住。
「叫你点穴、叫你点我穴、点,我点点、点!」刘生生绕着双手抱胸站姿笔直的徐染,用两手食指不停戳徐染的手臂、背後、身体各处硬梆梆的肌肉,像只生气的小公鸡对敌人乱啄一气。
徐染一脸无奈对着表情古怪的叶朝东打招呼:「早。」
叶朝东叫道:「你们干什麽?」因为太错愕,他听到自己声音变调。
刘生生面带怒气看向门口,一瞬间换了表情,好像见到心上人那样亮了眼、面颊光润的笑开来:「唉呀,多礼啊、客气啦。」
刘生生笑容可掬迎上来,叶朝东一时有些脸红,後来才晓得刘生生的目标是他手里两只蟹,没留神就被刘生生接手了。刘生生笑笑的跟客人道:「叶兄真是的,徐染已经这麽精壮了还要他吃蟹。不过没关系,万一他消受不起还有我。我先去把牠们放缸里,叶兄请入内坐一会儿。」
叶朝东佩服这人的厚颜无齿,但见徐染并无纠正刘生生的意思也就不与他计较了。叶朝东等刘生生走开以後,回头把门掩实,走来跟徐染讲:「你怎麽回事?那种人怎麽让他住到这里。」
「为了查明真教。」
「那种人可信不得,与明真教一样古怪。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被刘生生下符迷了神智,而且上下左右那四人为首已经向安大人提出你不适任的事。」叶朝东讲的那四人分别是李尚钧、夏承泽、顾铭佐、许天佑,各取名里一字音,与叶朝东他们东南西北相对,成了上下左右,虽各有小团体,平常交情并不差。
徐染心里虽有想法,但觉得多说无益,因此淡淡望着叶朝东。叶朝东急了,双手插腰低头叹气,晃了晃脑袋说:「我晓得你有你的主意,绝不是那麽轻易被迷惑的人,可有时做做表面工夫、安抚一下底下的人也是必要手段。那刘生生算得什麽,不过是外地过客,江湖术士哪儿能过就往哪儿去,没心没肺的,你以为光靠那种人能揪出邪教的把柄?」
「你不懂他。」徐染顿了下,补充道:「他不是过客。」
「呵,那他落籍没有?只能住山里,不是过客游民是什麽?连家乡都待不下的人,流浪天涯,绝非正经人。自然也不可能有哪个地方肯让他久留,嫌乞丐不够多是麽?再说,你利用他也犯不着为了收买他的心把人接进家里。」
叶朝东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说:「总之我话讲到这儿,那四个起头想赶你下来,我也不一定压得住他们,你好自为知。」
叶朝东讲完转身匆匆走了,徐染前去把门关好,头也没回的说:「他是关心我才说那些话,并非针对你,别放心上。」
刘生生一面用手梳理长发,旧到从蓝色变得有些浅灰蓝的发带绕在指间飞扬,他用鼻音轻哼道:「我倒不介意你真利用我,反正我住这儿也挺舒服。再说,我们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关系?」
徐染走回来,抽走他指间的发带垂眸,沉然喃吟:「你在帮我,我信你。我们算是自己人。不是利用……」
刘生生耸肩,他又拿回发带把长发紮长马尾,提醒说:「你可别太一厢情愿,我是真的没心没肺。因为你是好人我才提醒你,不需要对我这种人太好。我只是小人,赚了甜头还会得寸进尺的。」
徐染想起被拿走的那两只蟹,扯动嘴角浅笑。
「刘生生,你在怕什麽?」他觉得刘生生才是太过善良的那个人,不停讲这种话提醒他什麽,像是怀有隐忧。
「怕你觉得我太能干,也得寸进尺不放人。要不是因为这儿有你管吃住,一般我帮你查这些还得收不少报酬。」刘生生说完忽地弯腰咳嗽,背上立刻多了只手拍他的背顺气,他咳完把对方的手轻轻拨开,摆手表示没事,这都是夜里遇到污秽而染病的症状,即使不服药也会好。
「总之往後不能再随便点我穴。」
「知道了。」
「那我等会儿要出门,你也早点去粹华堂。」
「你病了,躺着休息。」
「没事。我去一趟纪家。而且我有空月的佛珠。」
「那种东西能如何。」
刘生生理所当然道:「他虽然曾经落魄得被妖怪追,可他其实有不少法宝,又知识渊博,说不定比我可靠。可惜他不管这件事,总不能勉强他。」
徐染心里生出不舒服的情绪,话音更沉了,低哝着:「你比较信任那和尚。」